“你少马后炮,我会算命还是你会算命,能算到薛凌凌的案子跟这个有关系?”初爻心里正烦着呢,说着赏了他一个眼神,“苏队,没事别给我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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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过看守所之后,初爻整理好笔录,有些多此一举地找基层同事查了查那个叫沈佑君的女人:“你好,市局刑侦……”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一定想知道这个女人的情况,但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带着他去触碰这个温柔的名字,有的时候他相信直觉,因为直觉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破获的关键。
沈佑君死了,初爻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但户籍科很快给出了答复。
——“你们查沈佑君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之前住在人民老街,家就是本地的,出生于1974年。”
——“不过分管那片的社区警说她家中的老人已经离世,98年年底的时候就随男友离开了粤东,99年带着老公孩子回来过一趟,办了户口迁移的业务。”
初爻总觉得心烧得慌,下意识问道:“她没有别的亲属了?”
“好像是有个儿子。”
初爻慢慢冷静下来:“叫什么名字?”
“我找找当年他们办业务留下来的复印件,你等一下……”
电话还通着,那边长久无人说话,大概是真去找复印件了。
初爻有些喘不上气,紧紧地握着座机听筒。
片刻后,听筒里终于传来女警的声音,夹杂着翻动纸张的杂音:“找到了,她确实有个儿子,99年出生的,当时在窗口办业务的时候才几个月大,跟她姓的,叫沈淮。”
沈淮?
初爻道谢后挂断了电话,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涩感。
城郊清华路693号附属医院旧址,那天晚上莫名其妙让自己去接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不过,你真的知道693号吗?”
——“我知道,粤东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旧址,怎么了?”
——“我妈在这儿实习过。我来过这里,可惜是在我妈走之后。五岁那年,她的同门师兄妹要把她火化后的骨灰带回来安葬,顺便把我也带上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让我认一认墓碑。”
初爻猛然想明白了什么。
沈淮当时撒谎了!
沈佑君所谓的同门师兄妹就是郝旭,沈佑君遇害后根本没有火化,而是直接被郝旭和温佳接到附属医院去做大体老师,也许根本就没有经过沈淮这个家属的同意,郝旭一行人强行将自己的意愿加在沈淮身上说服了沈淮。
而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一件事,带起了之后整整二十年的波澜!叶招娣偷走沈佑君的遗体去国外做所谓的换心手术,然而即使沈佑君的心脏再新鲜,叶招娣的丈夫也还是未能得偿所愿,死在了手术台上。
初爻狠狠闭上眼睛:沈老师,这就是你不惜付出一切也要查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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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押送车在凌晨时分将郝旭带走的时候,初爻一步步走下刑侦支队的楼梯,柔和的月光轻轻铺洒在地面上。
他经过停车场,余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空出来一个停车位,是沈淮的。
初爻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怒意,破天荒地在这种时候打车去了沈淮原来住着的那个高档小区,好在保安认识沈淮,自然也认识他,他进小区的时候没拦着。
凌晨三点,初爻一口气跑到电梯前,颤抖着手按下16楼的数字。
电梯缓缓上行,他在电梯里近乎疯狂地给沈淮打电话。
一遍又一遍,直到电梯门开,他喘着气冲出去不断按着沈淮家的门铃。
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门铃声响了半天。
直到最后初爻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电话那边才终于传来一声带着些期待的“喂”。
初爻微微喘息,顾不上那么多:“为什么不接电话!”
那边沉默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沈淮终于开了金口,语气淡淡的:“你说我们没有可能了。”
初爻:“我在你家门口。”
沈淮还是自说自话:“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打我电话了。”
初爻没那么多闲心照顾沈淮的情绪,只道:“你苦心经营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初爻,”沈淮的声音抖了些,“……你找我还是为了石头吗,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他。”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初爻喘了口气,“你告诉我,当年你妈去世之后,遗体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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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沈淮突然笑了。
“你知道什么了,对不对。”
“你骗我,”初爻说,“你妈的遗体被郝旭拉去了附属医院。”
沈淮淡淡地回应:“是。”
初爻不语。
沈淮接着说:“自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即使我长大以后回到医院想见一见我妈的遗体,或者标本。”
“你……”
“医院不让我见,”沈淮自嘲地笑笑,而后疯了般地喊起来,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见他暴起的青筋,“其他人都能带着东西去看望被做成标本的亲人,凭什么我不可以!凭什么!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告诉我为什么!”
到最后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初爻深吸一口气:“其实——”
“后来我弄明白了,”沈淮笑了起来,“我全都知道了,全、部。”
“沈淮,你是个疯子。”初爻喃喃道。
沈淮还是在笑,笑声有点瘆人。
“初队长,我确实很对不起你,”沈淮忽然安分下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缓缓地说,“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你答应我,一定要亲手抓到他们。”
初爻:“谁?”
沈淮沉沉地说:“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回答我的问题,”初爻忽然心软,淡然开口,“沈淮,我要听你亲自说,无论是关于石头的,还是关于沈佑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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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边,沈淮流着泪,轻轻笑了声:“你打电话给我,真好。”
“沈淮!”
“初队长,”沈淮深吸一口气,“从今往后,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下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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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五味杂陈地站在沈淮家门口,眼泪悄无声息地爬上眼睑。
他有预感,沈淮这个疯子,要是没人制止的话,一定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