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爻坐在桌前仔细看了一遍当时草率结案的那个案子。
薛凌凌,女,报警的时候二十一岁,正在读大三,分局法医介入并给出尸检报告后,她开始收集证据向案发地具有管辖权的县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这些证据包括当时她父亲薛山与康华科技水光针生产车间经理的短信聊天记录和电话录音,以及薛山工作期间出入车间园区的监控画面,还有每个月十五号打进薛山工资卡上的两千五百块钱流水。
按理来说在证据这么全面的情况下,薛山于工作期间过劳猝死,车间方面需要给出一个具体的赔偿,但是车间经理给出的解释是,薛山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只是临时工,具体赔偿按照临时工每天六十块钱的工资进行计算。
薛凌凌因不满这个赔偿数值,想向车间方面讨要精神损失费和家属抚慰金,遭到经理的拒绝。
这个官司打了大概六个月,薛凌凌败诉。
当她有能够选择是否上诉的机会时,她突然接受了对方按照临时工六十块钱一天的赔偿金,选择不再上诉。
案件到这里就宣告结案了,检察院给出的结案报告也并没有问题。
当时的那个法医……
叫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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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办公区外的走廊,佩石把特案组的固定电话拿到了外面,对着分局的同事发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喂?哪位?”清澈的女声终于透过听筒,佩石当即攥紧了手里的固定电话。
佩石:“你好,这边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是薛凌凌吧?”
“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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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佩石就端着固定电话走向初爻:“我跟分局的人说了,他们给了两个号码,都是那个法医的,我都打了一遍,两个号码都停机了。”
“薛凌凌呢?”初爻问。
“已经联系上了,”佩石说,“她说只能跟有话语权的领导通话。要不我去找秦支跟她聊?”
初爻伸手:“这个时候他不一定有空,拿来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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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凌,”初爻开口,“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是?”
初爻不着痕迹地说:“你当年是不是跟杨氏集团旗下的康华科技打过官司?”
薛凌凌有些犹豫:“……对。但是已经结案了,不是吗。”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手头找到了一些康华科技的违法证据,打算重启调查你父亲当年的案子,”初爻道,“可能需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重启调查?”
初爻:“对。”
“不,不用了,”薛凌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暗哑,“我们家已经收到赔偿了,而且……八年了,我爸早就下葬了,不需要了。我们家实在负担不起打官司的费用,现在我们生活得很好,我爸当年的事不用再追究了。”
说完,她沉默下来。
初爻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也意外她居然已经接受了现实。
“薛凌凌,这一次不是打官司,”初爻道,“是配合警方调查。”
薛凌凌的语气忽然尖锐起来:“我都说了不需要再翻我爸当年的案子了!我们家已经受够了!对不起,我们实在没有精力!”
嘟——
电话挂断。
初爻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放下听筒,对佩石道:“你说得没错,当年的事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
“那现在怎么办,薛凌凌不愿意配合。”
“她有她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调查思路,能争取就尽量争取吧,”初爻说,“你过两天再找机会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当年的案子草草结案,作为家属又无处伸冤,现在八年过去了,她心里肯定也难受——实在做不通就算了,别太打扰人家。”
佩石点头:“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