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侧写师就是这样,游刃有余地在一盘山穷水尽的棋局里找到最核心的那个破绽,然后棋局得解。
“所以沈老师认为这起绑架案的本质其实是一起商业竞争,是吗。”初爻神色淡然,捏着打火机的手轻轻一摁,橘红的火星噗地冒出来。
沈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靠在桌沿:“不择手段的人多了,林子里自然什么鸟都有。”
而后他顶着初爻怀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听说,今天中午莫名其妙被送进刑侦队的那条断臂的主人找到了?”
“只是确认身份而已。”初爻说。
一旁的佩石插嘴道:“你说黄浩啊?”
沈淮看了看佩石,微微点头:“嗯。”
初爻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在一瞬间绷紧,直勾勾地盯着沈淮:“翻信息库的时候你又不在队里,你怎么知道他是黄浩?”
“猜的,”沈淮说,“初队长,我好歹也算是一名刑侦人员,还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宝贝徒弟都把‘他叫黄浩’四个大字写在眼神里了,我要是再看不出来的话,这双眼睛就该捐了。”
佩石尴尬地挠挠头,还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做了一回沈淮的伥鬼。
初爻轻笑一声:“呵。”
“看来黄浩的老婆之前跟娇颜美容院打过官司,”沈淮从容地弯下腰,拔出U盘,关掉自己拷下来的监控,然后草草扫了一眼佩石还没有关闭的派出所社区民警谈话记录,“过程我就不看了,不过这个娇颜美容院……”
他顿了顿。
初爻:“美容院怎么了?”
“是华宝医疗名下的机构,不过只是挂靠,”沈淮说,“老板叫温佳,人在国外。”
初爻眸底闪过一丝怀疑:“你怎么知道。”
沈淮淡然一笑:“因为我妈就是温佳的朋友,我妈死的那个冬天,姓温的来看过我。”
二十年前,沈淮父母遇害,年仅五岁的沈淮一个人在家中过冬,冬至的时候一个自称是他妈妈闺蜜的女人找上门,笑着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去粤东过年,但是小沈淮拒绝了,他怕那女人是人贩子,被那女人抱起来举高高的时候还哭着咬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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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愣了愣,失笑,沈淮却不以为然:“不用管她,她都畏罪潜逃了。但是从案子的角度出发,我还是建议你把黄浩的这起案件跟绑架案联系起来,黄浩被人卸掉胳膊的原因暂且不提,但娇颜美容院毕竟挂在华宝医疗名下,黄浩的老婆告了美容院,相当于打了章天成的脸,有心之人想借此警告黄浩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黄浩的仇家实际上是那所美容院?不对……”初爻回过神,“美容院既然是华宝医疗名下的,自然有章天成护着,美容院被黄浩老婆告上法庭之后即使有人要借故寻仇砍断黄浩的胳膊,那也应该是章天成的人干的。但现在章天成自己的儿子都被绑了,他哪来的闲心去处理一个平头老百姓?”
沈淮摇摇头:“如果黄浩的事与章天成无关呢?”
初爻眸光深邃,随即猛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是说,绑匪没准跟砍断黄浩胳膊的人是一伙的,或者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在生意场上想要让一个人、一个企业垮塌其实很简单,”沈淮说,“企业的信誉是这个企业的灵魂,一旦出现信誉危机,这个企业的股市肯定会暴跌,流水至少下降一半。绑匪如果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是华宝医疗的竞争对手,肯定巴不得华宝在这么乱哄哄的情况下再爆出什么猛料,而那家把别人脸给做烂的美容机构就是华宝走下坡路的第一个引线。”
是有人故意的?故意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是章天成对黄浩家的报复,从而撬动整个企业。
初爻看向沈淮,眼里写着怀疑和不可置信。
“沈老师,”初爻说,“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这个人的犯罪意识强到可怕。
或者说,只有在这起案件里,沈淮才忽然像是拿了上帝视角的剧本一样,开始不断影响初爻最开始的判断,甚至开始影响他的断案思路。初爻怀疑过,但却说不上来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也不知道与沈淮站在统一战线是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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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轻轻笑了声,然后背过身去,点起一支烟:“笃定吗?不是。”
末了,他道:“我们资本家都是这样的,欺软怕硬,穷凶极恶,精致利己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