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
——马克·奥勒《沉思录》
嗡嗡嗡——
打印机开始工作,烦闷又磨牙的声音响彻审讯室,沈淮站起身,从一旁的打印机里将一沓厚厚的纸拿了出来,装订后摆在周洁面前:“没什么意见就签字,签完字送你去看守所。”
周洁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终于得以解放,初爻绕到她身后解开了手铐。
她在民警的监视下拿起笔,看也不看,大手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周洁
“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日期:202X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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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终于结束,周洁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灯火通明的刑侦队,安晴也带着何采莲从茶水间出来:“别怕。你现在要接受调解吗,因为她今天确实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刚才部分的利害关系我也跟你说了,她这回肯定是要坐牢的,但是——”
“我不谅解,”何采莲站在刑侦队调解室的门口,双手紧紧攥着拳,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凶手,眼角还带着泪痕,“如果再晚一步,我就会死。我也是这起案件的受害人之一,作为受害者,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我还要告她,让她赔钱。”
安晴了然:“好。”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找人直接带她去看守所,”初爻看一眼何采莲,又道,“太晚了,让女警送你回家休息吧。”
何采莲机械般地点头:“谢谢。”
可能今晚她真的被吓傻了。
初爻押着周洁:“明天我们会通知你的家属过来,你们可以在看守所见一面。”
周洁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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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四十,佩石和几个兄弟出发将周洁押往粤东市第一看守所。
偌大的办公区内陷入某种静谧的氛围里,庞然直接躺在办公桌旁的长条沙发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初爻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心脏处传来的隐痛,硬逼着自己淡定地去了趟洗手间,双手撑着洗手台,缓了好一会儿才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扑。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门吱呀响了一声。
初爻用自己脸上扑凉水的动作被那人尽收眼底。
“回家吧,”沈淮拍拍他肩膀,“胖子在外面都睡迷糊了,你还非得吊着精神,小心猝死。”
说完,他微微凑近,双手圈住初爻有力的腰,下巴亲昵地蹭了蹭那人鬓角的头发。
初爻随手扯过洗手台上的纸往脸上擦了擦,在他的怀抱里转过身:“你不也是?”
沈淮轻笑:“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哪儿哪儿都不一样,我年轻,”沈淮用指尖碰了碰他唇角,缱绻地说,“请问您贵庚?”
说完,他便不顾初爻还在难受,强行低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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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的心还在砰砰直跳,熬夜上班的后果就是心脏传来的隐痛感只增不减,他并不抗拒沈淮孩子气一般的亲吻和抚摸,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放松下来好好休息,而不是被沈淮熊抱着不顾一切地沉沦在情爱里。
他皱着眉,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起开。”
沈淮:“不。”
“放开我,”初爻伸手推了推他,艰难地呼气,“快点,我疼,心脏疼。”
于是沈淮终于想起初爻的毛病,如烫手山芋一般将他放开,礼貌地理了理衣衫,顺便也替初爻整理好了衣领:“抱歉。”
初爻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拉上夹克的拉链后就往外走。
沈淮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脚上的皮鞋点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今晚——”
“我回我家,”初爻停下来,微微侧眸,“你那里……我住不惯。”
“之前不是好好的?”沈淮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初爻,也跟着停下来,保持着一段友好的社交距离。
初爻面不改色:“太精致。而且我觉得我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时候我从秦支嘴里听说了你小时候的故事,忍不住心疼你,说要做你的家人,但后来……我们每一次的接触都像是披着一层家人的皮在交往,我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对你而言是好是坏。”
沈淮伸手去拉他,却被他轻轻避开。
初爻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上点燃:“沈淮,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你要怎么办。又或者,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让我喜欢上了你,而你又遇见了更好的人,我又要怎么办。”
“我……”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健康,”初爻低声说,“沈老师。”
沈老师当然不买账,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双手插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垂眸看着初爻:“你真是这么想的?可你上次答应过我。”
“嗯,我是答应过,”初爻说,“但是沈老师,我需要时间。”
“你是不是怕我始乱终弃,怕我只是图个新鲜?”沈淮直直地看着他,“初爻,我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