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没错。哈!”
宁采臣闻言并不动怒,拱手低眉算是谢过了燕绛此举,不仅救了火场士卒,更是免了雪回暴露。
他虽外表端方,举止合规,实则内心凉薄自矜,向来无视旁人褒贬,先前若不是牵扯到聂雪回,他也不会与这酒鬼道士多有争执。
宁采臣不理会,倒是一旁的慧明和尚,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燕绛,若有所思。
萧云衢振了振绯色官袍,抖落被烟雾熏上的黑灰,疾步上前,欲向这降下及时雨的道士致谢。
慧明和尚却是伸手阻拦,动作间晃动的佛珠撞在萧云衢官服上,开口道:
“太守小心,此人恶名昭著,并非善类。”
见萧云衢眼含疑惑,慧明和尚正容道:
“太守莫非不信?”
“此人名叫燕绛,本是紫霞观收养的一弃婴,掌门却不吝传其道法,立为道子。
哪想到,此人一朝学成下山,竟然仗着一身修为,四处造下杀孽。
因燕绛作恶多端,连累紫霞观也都受到波及。
后来紫霞山掌门将他逐出师门,命他脱下云纹道袍,摘下紫金冠,交出银丝拂尘,再不能以紫霞山弟子身份行走天下。
自那以后,曾经肃衣正冠的他终日只着一袭粗布衣衫,行事愈发狂放不羁。”
此言一出,军营中众将士都不由得皱眉,暗自警戒。
慧明和尚见此,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收回拦在太守身前的右臂,复又闭目合十,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燕绛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没有发作,自他在荒野上,得到一人肯定之后,他人毁誉于他,便如过耳清风,再难留下半分痕迹。
想到那狐妖,燕绛就连看着手中随手拣来的枯枝,也十分可爱。觉得倒是块好材料,适合雕刻,不如拿来做一个狐狸木雕,燕绛想到此处竟脸露笑意。
见燕绛如此猖狂作态,围观众人皆是皱眉,有人正欲询问和尚所言真假,宁采臣忽地上前一步,插声说到:
“在下倒是以为,燕道长颇有侠士风骨,当时宁某在军营前遇险,幸得他及时相救,方才保下小命。”
“军营外是他出手?”太守愕然道,心中怀疑难消。
“正是,燕道长生性戏谑,甚至还幻化成狐妖模样,戏耍恶徒。”
宁采臣淡然颔首,端的是修正如竹的君子风范:
“不信太守大人可唤那恶人一问,想来必对燕道人模样身形有所印象。”
宁采臣心中已有计较,那恶卒险些命丧燕绛脚下,见到他必定害怕的不敢多言。他如此说法,正是希望将聂雪回移出太守视线。
太守不由凝眉,转头低声对手下吩咐数句,随后展袖作邀:
“有劳各位了,如今灾祸已消,烦请移步,萧某略备薄酒,聊表谢忱。”
燕绛冷眼看着这宁采臣巧舌如簧,只觉得书生果然心思多,一会要提醒雪回,可别轻信此人。
他原就担心狐妖受书生连累,因此一直在暗中相护。
果然如今火灾之前,那只书生除了会吟几句酸诗,一点作用都无,想来雪回也该看清了,这般人物,哪配与他月下和诗,以琴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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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的阴影中,一头灰黑巨狼悄然穿行,口中还叼着一雪白团子。无声避开巡逻的士兵,却在距目标营帐三丈之遥转角处,迎面走来一队卫兵。
白狐急得不顾被咬住的后颈,后腿蹬向黑狼的长吻,黑狼闷哼一声,却并未松开,反而将狐团压在柔软腹部藏了起来。
随着士兵逼近身前,黑狼周身的皮毛竟如墨汁入水般渐渐晕开,与帐篷阴影融为一体,人眼无法看出。
待到安全进入帐内,狐团便迫不及待地从狼腹下挣脱,落地时荧光流屑,化作一冰清砌雪的少年,鼻尖一点朱砂小痣,恰似雪里春信。
聂雪回眨了眨淡色狐眸,有些惊奇地打量眼前巨狼,说到:“你是......程破虏?”
只见巨狼后腿弯曲,蹲作在地,绿色狼眸幽幽望来,并不惊讶狐妖猜到自己身份,帐内烛影摇晃间,变换成玄衣冷漠的青年将军。
程破虏变回人形后,便一把将白衣狐妖捞起,放置在结实地臂膀上。聂雪回不悦地挣动间,那饱满圆润的软肉蹭得将军身躯紧绷。
程破虏眉心一跳,粗糙的大掌强硬地握住那段细腰,将之固定住,不让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