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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虞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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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王廷珪立刻咳嗽着附和:“陛下明鉴,太医院乃国之重器,若另设惠民药局,恐乱了祖宗法度......”他袖中滑出张名帖,边角绣着太医院判家的牡丹纹。

陆昭虞攥紧卷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扬州瘟疫时,百姓用草根树皮充饥的惨状,又瞥见皇帝腰间晃荡的和田玉佩——那是用三十车药材从波斯商人手里换的。“陛下可知,去年太医院拨给扬州的黄连,有三分之二烂在库房?”她忽然掀开袖口,露出小臂上被灾民抓伤的旧疤,“臣去疫区时,百姓啃食观音土腹胀而死,肚子硬得像石头......”

“哎哎哎!”萧承煦烦躁地挥挥手,软鞭梢扫落棋盘上的玉棋子,“朕让你当宰相,是要听这些煞风景的事?徐清禾昨日献的波斯香粉还没试过,哪有闲心管流民的肚子!”他忽然盯着陆昭虞腰间的狼齿药囊,眯起眼睛,“再说了,你总提北疆那个燕野鹤......莫不是想拥兵自重?”

殿中空气骤冷。李崇山手按剑柄的动作僵住,王廷珪的白须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陆昭虞感到后颈发寒,这才想起三日前,皇帝刚把燕野鹤的“飞虎营”调去西南押运贡茶——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拆分兵权。

“农政之事......”她强压怒意,展开《边军屯田图》,“北疆士兵屯田种苜蓿,亩产比粟米高两成,可省漕运开支......”

“苜蓿?”萧承煦忽然大笑,抓起案上的葡萄抛向空中,用嘴接住时汁水溅在龙袍上,“朕要那些草做什么?江南新贡的糯米糍还没尝够呢!再说了,边军屯田,万一养出私兵怎么办?陆相啊,你这脑子里,怎么尽是些让朕不省心的主意?”

殿外传来马蹄声,却是徐清禾的兄长徐明远求见,怀中抱着个金丝笼子,里面的波斯鹦鹉正用生涩的官话叫着“陛下万福”。萧承煦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去逗鸟,龙袍下摆扫翻了陆昭虞的《新政条陈》,竹简散了一地。

“陆相既然这么操心北疆,”他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不耐,“明日就去户部核点岁贡吧——记得把给朕新制的醒酒汤送来,昨夜看杂耍喝多了,头现在还疼。”

陆昭虞盯着满地狼藉的竹简,忽然想起燕野鹤前日送来的急报:北疆粮仓空虚,士兵已开始啃食皮带。而皇帝的库房里,却堆满了供他赏玩的奇珍异宝。她弯腰拾起狼齿镇纸,指腹触到齿间凝固的墨渍——那是昨夜替皇帝抄录《游猎诗》时沾上的,满纸荒唐言,竟比医案还厚。

“李将军,”她低声道,“劳烦将屯田图送去北疆,就说......按原计划行事。”

李崇山深深看她一眼,铠甲鳞纹在阴雨中泛着冷光:“末将明白。只是......”他瞥向皇帝离去的方向,“陛下若追究......”

“追究?”陆昭虞冷笑,将镇纸狠狠按在《漕运弊政录》上,“等他想起追究时,北疆的苜蓿怕是已经喂饱战马了。”她想起燕野鹤信中写的“君若昏聩,臣便做那盗火的普罗米修斯”,指尖抚过狼齿边缘,忽然感到一阵锐痛——原来这世道,比刀刃还锋利。

是夜,陆昭虞在户部挑灯核账,狼齿药囊里的艾草早已失去香气,只剩股焦苦。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已是三更天,却见小宦官捧着鎏金托盘进来:“陆相,陛下赐的玫瑰酥。”

托盘里的酥饼上撒着金箔,甜腻气息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陆昭虞想起白日里,徐明远曾暗示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袖口滑落的珊瑚手串上,嵌着太医院特供的养颜丹。她忽然抓起酥饼掷向烛火,金箔遇火即燃,瞬间化作灰烬。

“告诉陛下,”她擦了擦沾着金粉的指尖,“臣牙口不好,吃不得甜的。”

更声渐远,帐外忽然掠过道黑影。燕野鹤翻墙而入,斗篷上还沾着城郊乱葬岗的泥土:“漕运的事我查了,江南米商与徐明远合开了‘永丰粮行’,用漕船私运香料,赚的钱都填了皇帝的私库。”他从怀里掏出本血账本,纸页间夹着半片发霉的米饼,“这是从米仓老鼠洞里搜出来的,上面的红笔批注......是皇帝的笔迹。”

陆昭虞的手忽然发抖。她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拜相时,萧承煦曾拉着她的手说“望卿助朕中兴大虞”,眼底还有少年人的光。如今那光早已湮灭,只剩纵欲过度的青黑与贪婪。

“明日随我去醉仙居。”她忽然握住他的手,狼齿戒指硌得掌心生疼,“这次不止要查米商,还要......”

“要让天下人看看,他们的天子,究竟在做什么勾当。”燕野鹤替她说完,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黑,“我已让飞虎营在京城外待命,若事不可为......”

“不可胡来。”她按住他的剑柄,却在触到他掌心老茧时,声音软下来,“再等等,等漕政的证据攒够了,等民心......”

“民心?”燕野鹤忽然笑了,笑得苍凉,“你还记得扬州百姓怎么说吗?他们说‘宰相的狼齿能救人,皇帝的金印只榨油’。陆昭虞,你护着这破落王朝做什么?不如......”

“住口!”她猛地转身,却看见案头的《大虞律》被夜风吹开,首卷“民为贵”三字已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喉间忽然泛起腥甜,她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太后被幽禁在慈宁宫,只因说了句“皇帝该去太庙请罪”。

“再给我三个月。”她低声道,“等惠民药局在各州府站稳脚跟,等边军屯田能自给自足......”

燕野鹤忽然从背后抱住她,铠甲鳞片透过中衣硌着她的脊背,却比任何温香软玉都让人安心。他闻着她发间的药香,想起北疆的雪——那里的天虽冷,却清透得能看见银河,不像这紫禁城,连月光都沾着人血。

“好,三个月。”他在她耳边低语,“但你若有危险,我定会带着狼骑踏平这金銮殿——管他什么天子,敢动我的人,就得死。”

晨钟响起时,陆昭虞踩着满地碎金走出户部。天边乌云翻涌,似有暴雨将至。她摸了摸腰间的狼齿药囊,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药材,还有从皇帝私库里偷抄的《贡物清单》——那上面每一笔开销,都够换十车救命的粮食。

远处传来鹦鹉学舌的声音,不知是哪家贵宅传来的。陆昭虞抬头望向宫墙,琉璃瓦上的蟠龙在阴云中狰狞欲飞,却不过是泥胎镀金。她忽然轻笑,狼齿耳坠在晨风中晃出冷光——这王朝的天,该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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