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狼啃过心脏。”他轻笑,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血污,“但现在,我觉得自己能徒手撕了左贤王。”
陆昭虞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从枕边摸出个小瓶,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这是用你的血和我的血合炼的‘狼麒膏’,以后受伤就涂这个。”
燕野鹤接过瓶子,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按在自己胸口:“昭虞,答应我,以后别再用自己的血救人。”他低头吻她眉心,“你的血,只能喂给我一个人。”
她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燕家儿郎,可托生死。”此刻,这个男人的心脏就在她掌心跳动,而他的血,已经与她的血交融在一起,成为这乱世中最锋利的药引,最致命的毒药。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新的战役即将开始。陆昭虞起身整理药箱,狼齿手链在腕间晃出细碎金光。她回头望向燕野鹤,他已经披上战甲,惊鸿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得他眼角刀疤如活物游动。
“准备好了吗?”他伸手替她系好披风,“这次,我要让匈奴人知道,燕家的狼,有位能剖心救人的麒麟娘子,而她的药箱里,藏着比刀剑更可怕的锋芒。”
她轻笑,将一枚雪蚕茧塞进他掌心:“记住,别让毒箭再射中心脏。否则下次,我可要在你心口刻个‘昭’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颗心是我的。”
燕野鹤大笑出声,笑声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落下。他握紧雪蚕茧,感受着里面生命的蠕动,忽然觉得胸口的疼痛都化作了战意——为了这个能在血泊中谈笑风生的女子,为了她掌心的苦艾香,为了他们刻入骨髓的羁绊,他愿意踏碎所有荆棘,让这乱世,成为他们的药引。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陆昭虞踩着腐叶踏进义庄时,靴底碾过的青苔渗出黑紫色汁液,像极了中毒者的淤血。义庄正门的封条被撕得粉碎,门环上挂着半只腐烂的人手,指甲缝里嵌着水草——这是第三十七具“人面疫”尸体,与前几具一样,面颊上的肉瘤已溃烂生蛆,露出底下蠕动的白色虫豸。
“师父,州府的人说,这是疫鬼索命。”小徒弟阿满举着油纸伞的手直颤,伞骨上的朱漆剥落,露出里面刻的“驱邪”符文,“昨天又有三个村子封了口,里正们要把活人都烧死……”
“愚昧。”陆昭虞用银簪挑开尸体眼皮,瞳孔已缩成针尖状,“人面疫的肉瘤里藏的是蛊虫,遇火会爆成毒雾,他们想让整个江南变成死地吗?”她忽然皱眉,指尖划过尸体耳后,那里有个极小的针眼,周围皮肤呈青紫色,“被人下了‘定身蛊’,活生生看着自己烂死。”
义庄屋顶忽然传来瓦片轻响。陆昭虞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针尖分别抵住房梁上三道黑影的咽喉。来人穿着灰布短打,袖口绣着半朵莲花——正是五皇子府的暗卫标记。
“谁派你们来的?”她上前一步,银针没入对方肌肤半寸,“敢动我的尸体,就准备好给它们陪葬。”
“陆医正好大的口气。”为首的暗卫忽然轻笑,竟主动向前送了送咽喉,“您以为剖了几具尸体,就能摸到五皇子的衣角?”他忽然剧烈咳嗽,血沫里混着细小的虫子,“可惜,您永远查不到……”话未说完,七窍已涌出黑血,虫豸顺着鼻孔爬出,在青砖上织成诡异的花纹。
陆昭虞蹲下身观察虫群,发现它们正朝着东南方蠕动——那里是五皇子新修的“惠民药局”。她解下腰间的狼齿手链,用尖牙划破指尖,血珠滴在虫群中央,竟凝成一朵麒麟形状的血花。“阿满,去备牛车,我们去药局。”
与此同时,北疆戈壁的风沙卷起百尺高的黄雾。燕野鹤握着带血的虎符,靴底碾碎匈奴王庭废墟上的头骨。三百辆粮车横七竖八倒在沙地里,车板缝隙间漏出黑色粉末,沾着粉末的骆驼已经化作白骨,骨架上爬满荧光色的甲虫。
“将军,这些粉末是‘腐骨散’。”副将递来块染血的布帛,上面用匈奴文写着“送与五皇子殿下”,“粮车从单于王庭出发,目的地是江南扬州。”
燕野鹤指尖抚过虎符内侧的“煜”字——那是五皇子的小字。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陆昭虞在柳氏佛堂暗格找到的密信,落款处的沉香印泥与这虎符上的气息分毫不差。“传令下去,把这些甲虫全部烧死,一颗卵都不能留。”他抽出惊鸿剑,剑刃劈开最后一辆粮车,却在车厢底部发现半枚玉佩,上面刻着陆家的麒麟纹。
掌心的“野”字忽然泛起痒意。燕野鹤低头看去,那个淡粉色的狼头印记正在跳动,像极了陆昭虞每次解剖时专注的眼神。他忽然想起她临走前塞给他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苦艾和半块狼齿——她说,当他想她时,就把狼齿放在火上烤,苦艾的烟会带给他勇气。
江南义庄内,陆昭虞用银针挑开药局的门锁。扑面而来的沉水香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十八口大缸整齐排列,缸里泡着浑身插满银针的活人,他们面颊上的肉瘤已长成完整的“人脸”,眼耳口鼻俱全,却被蛊虫控制着,对着陆昭虞露出诡异的微笑。
“原来如此。”她用银簪敲了敲缸沿,水面泛起涟漪,映出缸底刻的“生肌”二字,“用活人养蛊,再把蛊虫磨成粉掺进药材,难怪人面疫会在药局周边爆发。”她忽然伸手扯下其中一个“人脸”,底下露出少年兵的脸,左眼角有颗朱砂痣——正是三个月前在雁门关外,被她救过的那个斥候。
“陆昭虞,你果然来了。”五皇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穿着绣着金线的锦袍,手里把玩着个玉雕狼头,“听说你在找我?可惜,你再也走不出这药局了。”他打了个响指,十八口缸同时开始旋转,水面上漂起密密麻麻的蛊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死”字。
陆昭虞握紧狼齿手链,却在这时感到掌心的狼头印记发烫。她忽然想起燕野鹤曾说过的话:“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握紧我的狼齿,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她闭上眼睛,任由蛊虫爬上手臂,却在虫嘴即将咬破皮肤时,所有虫子突然僵直落地——远处传来战马嘶鸣,是燕家军独有的狼嚎号角。
北疆废墟上,燕野鹤看着掌心跳动的“野”字,忽然跨上战马。他知道,她遇到了危险。狼齿在火中烤出青烟,苦艾的香气混着血腥味,竟让他想起她在战地帐篷里替他剖心时的模样。“备马!”他扯开披风,露出内衬上绣的“昭”字,“我们去江南,接我的麒麟回家。”
当燕野鹤的铁骑踏碎江南晨雾时,陆昭虞正用惊鸿剑劈开最后一口蛊缸。五皇子的玉雕狼头摔在地上,露出里面藏的密信,信上用匈奴文写着:“待人面疫蔓延至京城,吾等里应外合,共分天下。”她捡起信笺,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抬头望去,燕野鹤的玄色披风正扫过药局门槛,他掌心的狼头印记与她的“昭”字遥相呼应,像两枚燃烧的火漆,将阴谋的封条彻底撕开。
“来晚了。”燕野鹤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蛊虫,指尖划过她眉心未褪的花钿,“不过,狼的牙齿,永远来得及咬碎猎物的咽喉。”
陆昭虞望着他眼底的火光,忽然轻笑。她将五皇子的密信塞进他掌心,狼齿手链与他的虎符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远处传来州府官兵的呼喝声,而他们掌心的印记,正在晨光中渐渐融为一体,如同麒麟与狼的图腾,在这乱世的毒雾中,刻下属于他们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