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自知失态,忙行礼道:“司公子说的哪里话,奴才打从十二岁进了宫,三十多年没出过京城,哪有福气见过司公子。”
司如卿道:“那你看我干什么?”
全福笑道:“凉王殿下一早就遣人传过话来,说今日留宿宫中,只有两个侍卫先回王府,让奴才们仔细着伺候,莫惹恼了两位小公子,奴才哪敢不把殿下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小心过了头,倒没想到冒犯了司公子,实在该打。”
司如卿道:“无妨,殿下不在,我和长东什么都不懂,万事还要全管家多提点才是。”
全福道:“司公子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能伺候两位小公子,是奴才的福气,两位公子哪里有短缺的,尽管让人来跟奴才说,奴才随时备着。”
司如卿只要到了白民的地方便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主人,如今一进京城,需得时时刻刻把“谨慎”二字拿出来温习,又经历过白民遇刺失踪一事,到了陌生处首要考虑的便是他哥的安全,是以第一件事就是让全福带他去白民的院子,到院门前便即道谢:“多谢管家带路,全管家去忙吧,我进去转转。”
全福也是个知趣的,再次行礼:“也好,殿下的随行物品今日一早就运过来了,奴才正要去看看,那些小孩子笨手笨脚,奴才还是亲眼看着才放心。”
“管家慢走,”司如卿浅浅点个头:“您多费心了。”
半晌,耳听管家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张长东才敢开口说话:“你们废话真多。”
司如卿道:“那也没办法,我对这里一无所知,那些人是好是坏我都看不出来,小心些总没坏处,不能给我哥惹麻烦。”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张成东道:“在宫门外等了一天,我好困。”
司如卿已朝寝殿走去:“还要先检查一下,没问题了再睡。”
白民被刺杀的阴影始终笼在司如卿心头,时间愈久担忧愈深,他嘴上虽不说,但一直没真正放下心过,恨不得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剁成肉酱,将动手的人全部枭首,人头串成一串挂在城墙上当檐铃,这种事他在凉州时没少干过。谁知路上磨过许多次,白民总说到此为止不再追查,司如卿为此难得跟他哥吵了几句嘴,可白民决定的事又岂是他能左右,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到了京城。
刺客出现在榆州,但司如卿总觉得幕后主使定是稳坐京中那批人,有人不想让白民回京,等不及要中途动手除去他,如今他们已然安全进京,对方一击不中,还不知有多少下三滥的手段在等待他们,多长些心思总没有坏处。
就像这座凉王府,谁知道伺候的下人里有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在白民的住处设下害人的东西呢?司如卿里里外外搜查过一遍,没见到有机关陷阱痕迹,一应摆设也无蹊跷处,终于暂且放下心来,带张长东去隔壁他们自己的院子。
张长东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进院门就往屋子里蹿,轻功一展,司如卿根本追不上,可进了房间没有一盏茶功夫,突然又开门跑出来,嘴里喊着:“啊啊啊啊,你们是谁啊,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我害怕。”
他喊得嗓子都要哑了,身法快到只剩残影,在司如卿耳边掠起一阵凉风,眨眼间藏到他身后,说道:“小叔叔,有人。”
司如卿额头青筋猛地一跳,以为刺客进来找错了院子,没来得及问话,手已握住刀柄,紧接着就见“刺客”匆匆忙忙从屋子里追出来,一见到司如卿和张长东立刻下跪行礼,声音齐刷刷的婉转如莺啼:“见过司公子,见过张公子。”
司如卿眼角一抽,手登即松开,说道:“起来吧。”
眼前是八个身姿婀娜的侍女,身穿鹅黄色衣裙,站在灯笼下,光亮一照,个顶个的眉目如画,温柔似水。她们得令后起身,低眉顺眼站在两人面前,等待问话。
司如卿道:“你们是?”
中间一人像是里面管事的,福了福身子道:“回公子的话,奴才们是全管家安排过来,专门伺候两位公子的。”
张长东在司如卿身后探出颗脑袋,说道:“我……我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快走。”
他又去看司如卿:“小叔叔,你要吗?”
“我也不要,”司如卿道:“你们去忙吧,找人把洗澡水备上就不用再进来了。”
八个侍女一齐行礼:“是。”
张长东这阵子每天都在长见识,到了凉王府后,人生地不熟,不敢一个人睡,生怕那些侍女半夜又要过来伺候他,缠着司如卿要跟他睡一间屋子,司如卿无法,只能让人给他又置下一张床榻,两人一道睡了。
可临睡前,张长东虽嚷嚷着困,话却不停,问司如卿:“小叔叔,你和师父在凉州也有那么多人伺候吗?”
司如卿一时语塞,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在凉州时,白民宠司如卿宠得像个祖宗,生活中任何一点小事都要替他想到,在司如卿十五岁那年,白民曾指派了十几个侍女去他房里伺候,着实把司如卿吓了个够呛。他从小跟在白民身边,小时候由他哥亲手照看,长大了反过来学着伺候白民,屋子里的确没有太过近身的侍女,最多就是洒扫更衣一类小事,突然间给他屋子里塞那么多女人,司如卿实在不知道他哥想干什么。
去问时,白民毫不在意道:“因为你长大了,有些事我教不了你,她们可以教。”
司如卿没听懂,以为他哥是不愿跟他亲近,不想要他了,气得跑去军营里住了半个月,直到白民亲自去请人,向他保证侍女已经被指派到其他地方,自己也不会不要他,一辈子都是他哥哥,这才算了事,司如卿嘴上不情不愿,心里高高兴兴地回了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