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气往上升,一时之间甚至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只能顾着自己碗里夹上来的菜。
“你菜熟了!再不捞上去都烂了!”
“涮那么久等会咬不动了,起开来!”
……
如此,店里多了点平日少有的生气。
老板乐呵呵地说:“真好啊,想当初我们一班同学出来玩的时候也这样,总是闲不下来,一个两个的恨不得满街跑……”
“嗯。”
“那个时候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就是能玩上个一下午,真怀念啊。”
“……你说得对。”
“还记得当年的班花吗?那时候小雷一天天就爱往人家身边跑,跑过去也不说话,就红着个脸愣那儿,还得我们说话……你在听吗?”
文老师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淡漠地直视着还在回忆里的老板:“在听,你那肉还吃吗?再煮就老了,你不吃我吃。”
老板哽了一下,再往旁边看——一整店的学生还真没几个闲聊的,要说话也是在提醒锅里正煮着的菜,可以说在“吃”上,大家都是认真的。
“去你的,”老板抽了抽嘴角,把锅里之前下的肉片捞了出来,“你自己还不够吃吗?老惦记我的干嘛?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馋鬼教出了一班子馋鬼。”
“挺好,能吃是福。”文老师不为所动,又往嘴里塞了口娃娃菜。
徐知骁的目光从文老师那边收回来,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不断往上翻滚,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因为老师和老板都互相认识,所以学生拿起菜来也没什么顾虑,自己拿完菜再坐下接着吃,一来一回桌上摞起了高度可观的盘子。
热热闹闹地吃完第一轮,大部分人都瘫在了位置上,潘凯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动,只瞥了眼刘帆,懒懒地说:“你不是要喝酒吗?怎么现在不动了?”
夏深寥咬着吸管,提醒了一句:“喝酒前最好不要饱腹。”
“听见没小潘子,你个没文化的,”刘帆一挥手,他刚吃完也懒得动了,“话说夏哥怎么这么知道这些?”
夏深寥能感受到徐知骁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他表情不变:“我父亲会喝一点。”
“应酬?”反正现在也没个话题,刘帆干脆顺着问。
夏深寥默了会儿:“算是吧。”
在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夏倾鸿消沉了一阵子——他平时情绪表现的不明显,但夏深寥能闻到那几天他回家时都带着酒气。
酒能麻痹人对于现实的感知,夏深寥没想到夏倾鸿也需要靠这个来逃避现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夏深寥都快忘了,他平时和母亲更亲近一点,小时候也是母亲带他带的多,对于这位沉稳却同样有距离感的父亲,他没什么想法。
用一个更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陌生。
母亲死了,能牢牢维持住这个家的东西就变得有些模糊了,或许是血缘,或许是法律。但夏深寥心里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他和这位父亲已经没什么感情好说的了。
对于夏倾鸿来说也是如此,早年来他一直忙于工作,后来等他的贤内助死了,才推掉了手上的一部分工作,试图更靠近这个家一点。
但是没什么用。
夏深寥盯着刘帆缓了会儿,才从箱子里挖出来的几罐酒,有些讽刺地想。
一个家里,住着两个陌生人。
原先靠母亲维系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后来母亲走了,他们只能面面相觑。
夏倾鸿不了解夏深寥,夏深寥也不了解夏倾鸿,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那条裂缝明显到两个人再也不能忽视。
于是造成了现在的场面。
夏深寥勾了勾唇角,但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刘帆这时候在满桌推销酒,一桌九个人每一个能逃得了他的废话连篇:“来来来,陈姐,就喝个杯底,没事儿,怎么可能有人喝这么点儿就醉了的?”
陈煦放任他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低头悄悄闻了一口,满脸嫌弃:“怎么是这么个味的。”
“是这样的,小时候我偷偷喝了口我妈放在厨房里的酒,然后马上就呕出来了。”潘凯面带微笑,刘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酒倒进了他杯子里。
“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
“无所谓,不吭声就是默认。”
一桌子快被他嚯嚯了个遍,最后他才抱着酒到徐知骁和夏深寥两人面前,挤眉弄眼:“夏哥?骁哥?”
夏深寥静静地盯着刘帆手里的那罐酒,推销了大半桌才来他们面前,早空了一半。随着刘帆的动作,时不时发出点声响。
“……行。”沉默两秒,他把自己的杯子推了出去。
刘帆又把目光转向徐知骁,后者刚想张嘴,却听见附近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哭:“我草,这是个什么味啊?”
魏翔发着呆,看杯子里盛着的酒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谋杀神器似的,喃喃道:“怎么能有人爱喝这玩意儿?”
“你……”陈煦欲言又止,“你不会就喝了那么一点就上头了吧?现在还清醒吗?”
魏翔一挥手:“我清醒得很!”
刘帆一转眼珠子,迅速地抱着半罐子酒往魏翔那儿跑:“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