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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最后之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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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用“父亲的笔”去记下一件事的发生——而不是术母的责任。

黎温有时也会在旁边添一笔。

写:“今天他睡着时笑了一下。”

写:“他说我煮的米更香。”

写:“他说他想在孩子出生时,抱着他——不是接住,而是欢迎。”

日子静下来以后,屋子好像也不再是“疗养所”或“避难巢”。

它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真正的“家”。

窗边有晒干的帛巾,床头有半开的灵枕,门前有黎温削得极细的小木梳,还有一根奥润缝到一半的腹布——他想亲手做一条抱巾,留给那个人类孩子。

不是为了谁看,不是为了“交付”。

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孩子。

这一日入夜前,奥润坐在榻边,手中握着刚缝好的帛角,望着门外逐渐泛暗的光,说:

“他现在……应该也能听见我了吧。”

黎温从他身后坐下,轻轻环住他。

“他说他一直都听见。”

“只是你以前不说。”

奥润转头,靠在他肩上,轻轻说了一句:

“那我现在开始说。”

这一次,他不再沉默。

他想让这个孩子——听见自己。

——

天气转暖,山雾初散。

窗边术帘垂着淡淡的藤影,术香一缕未熄,悠悠飘在帘后。

奥润靠在软褥间,半覆着薄帛,脐下略鼓,灵息极缓,整个人的气息柔缓得像温热的泉水,被日复一日的宁静温柔包裹着。

今日是他怀孕的第十八日。

雅琪按时来到。

她已习惯不携术器,而是直接用最原始的感频方式进行诊察。

她将一只手掌平贴于奥润的脐上方,另一只轻覆于下腹边缘。

闭目调息三息,术频未动,脉波却如水流缓行,自胎位中传出一种极微、却稳定的双息回响。

——胎体已固。

——心息清明。

——无术扰,无脉逆。

雅琪睁眼,点头道:“已成胎。”

她看向奥润:“再过十日,就要开始准备了。”

奥润没有立刻回应。

他将手落在自己的腹上,轻轻按着那块温热微鼓的区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么快。”

雅琪微微一笑:“你怀的不是人鱼。”

“是人类的胚体。”

“人鱼血的躯壳,不会对人类胚胎产生压迫,反而会在术脉封闭后,为其保留出最完整的自然成长空间。”

“所以一月之内,就足以孕熟。”

奥润轻轻吸了口气,像在适应这个节奏的转变。

“也就是说……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被灌进去、撑裂开、压着呼吸?”

“不会。”雅琪语气温柔。

“他不会那么生。”

“他会顺着你身体自己出来——你只需迎接他。”

这句话让奥润安静地靠在了枕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没有昔日的迟疑或回避,而是第一次,露出一种带着确认的平静。

他缓慢地问:

“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东西了?”

黎温站在一旁,答非所问地说:

“我已经开始了。”

他拉出身后一条帛布,上面是他亲手缝的小袍和靴套,还有一只未缝完的小布球。

他轻轻放到奥润怀里,说:

“你不必等到孩子出生后才去爱他。”

“你现在就可以。”

奥润低头看着那件布袍,指腹轻轻抚过那道极细的边线。

他忽然觉得,那些过去关于“生产”的恐惧,关于“生育”的羞耻,关于“我不是自愿的”——都已不再需要翻出来。

他这一次……不想为任何人忍痛。

他只是想——迎来一个人。

“十天。”

他低声喃喃,“还有十天。”

黎温握住他的手:

“十天后,换我守着你。”

奥润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已经准备好。

不是准备接受命运。

而是——准备去爱一个命运。

——

回海的念头,是奥润在一场午后的阳光中提出来的。

那日阳光透过窗棂斜洒,薄帛下的腹部已隆起,如一颗温熟的果核,贴在他的身体中,被体温悄悄护住。他握着一只小靴子,缝线刚落一半,忽然放下针,抬头对黎温说:

“我想回海一趟。”

黎温一怔:“现在?”

奥润点头,目光沉静:“我梦见她们。”

“她站在海前,回头看我。”

“我不想等到他出生才告诉他们——我是带着他的祝福回来的。”

黎温没再说话,只点头。

“我带你去。”

归海路远,术阵不便行用。

黎温在车舟内为奥润设了一层灵帘,将整个小舟布置得温暖静雅。他坐在舟中靠椅上,怀里覆着裹布,脐下已不再平坦,随舟身微晃,胎息也跟着轻轻浮动。

黎温握着他的手,几乎片刻不离。

偶尔他翻身慢些,黎温就抬手扶着腰;渴了不说话,黎温也能听见他的胃声;有时只看他皱眉,就知道舟身晃得太急,立刻令舟速减缓。

“你好像早就会了。”

奥润靠在他肩上,轻声说。

“会照顾一个快要生的……”

黎温回得平淡:“我在你第一次疼得没说话时就开始学了。”

“但那时候,我只能看着。”

“现在我可以做。”

奥润没说话,只缓缓笑了一下。

舟行三日,海面渐宽。

海崖上的旧祭台已重新修缮,中央立着一道银白石纹的巢形祭柱,上刻灵纹之中心环绕着一个淡淡的母印,正是璃笳觉醒后,在族地留下的母皇印信。

黎温扶着奥润走下舟,术帛自舟侧展开,将他全身温稳包住,不受风扰。

族人早已闻讯而来,但无人近前打扰,只远远伏地,朝奥润一拜,再看向那根石柱,肃然静伏。

他是“她们”的源。

是整个母巢线的起始者。

璃笳站在海崖中央,已经能稳稳踏在术纹之上,不再被风压扰乱。

她头顶贴着旧祭冠,额前微垂神印,一身祭衣银白,身旁站着的璃笙握着她的手,神情淡静,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柔和。

璃笳没有说话。

她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缓缓伸出手,轻轻贴上奥润的腹侧。

术光未动,但那一刻,海面忽有一道银潮从祭石下浮起。

那不是回应神印。

而是——母皇对即将出生的下代“巢子”的回应。

奥润站在她面前,低声说:“我没有教过你这些。”

璃笳声音轻淡,却道:

“你给了我身体。”

“我用它学会了怎么回应生命。”

璃笙轻轻握紧她的手,回望奥润,声音也缓缓道:

“你现在,也终于有一个只属于你的生命了。”

“你终于不是那个只是生养别人的人鱼了。”

奥润眼底微热。

他看着这对孩子,站在旧神柱前,已不再需要他来守、来护、来引。

她们守着自己的术频、自己的巢、自己的族人。

他转头看向黎温。

黎温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只将他扶得更稳些,带他在所有族人前站住——就像过去许多个夜晚那样,一直站在他身边,不曾退后一步。

奥润低头,抚上自己已经沉下去的腹前。

那里的生命很静,却确确实实地存在。

他轻声说:

“我来还他们的命。”

“也带着他的新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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