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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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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气微凉,日光尚未照入木屋。

灵阵还未苏醒,窗棂上薄薄结了一层夜雾。

奥润从半梦中睁眼,第一眼便看见璃笙坐在床尾。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

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双腿屈起,尾鳍收束,背微弓,双手叠放在膝上。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或者更准确地说,看着他的腹部。

那一瞬间,奥润心中泛起一种轻微的不适感,却并非出于排斥。

更像是一种被完整感知的直觉。

璃笙长得比前几日更快。

明明不过十日,她的身形已从软稚婴体跃迁为幼童模样,五官初定,尾鳍修长,语言能力也愈发清晰。

她已不再需要术膜,也无需灵绳牵引。

她能够自由行走,说话,用术识辨别温度、脉息与术图走势。

但她如今不说一句,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奥润腹前的位置。

奥润没有起身。

他将手慢慢放在腹部,感受到那一圈熟悉的鼓动正温和地旋动着,像是壳核已进入稳型周期,胎息环线凝聚,术流回温。

他动了动指尖,覆在脐下偏右一寸。

璃笙的眼神随之微动——她明显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呼吸也随着细微变浅。

奥润坐起身,披衣。

他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轻,像怕打扰谁。

璃笙依旧没有说话,只将头轻轻一偏,继续看着他的手指动作——抚腹、调息、扶膝、起身。

一连串动作,她都看得极仔细。

奥润走到榻边取水。

璃笙才缓缓开口。

“你今天……起身比昨天慢一点。”

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

语调没有婴童的迟疑,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就记录好的结果。

奥润转头看她,眉间有一点不可察觉的迟疑。

“你怎么知道?”

璃笙垂下眼,说得很轻:

“我每天都在看。”

屋中一静。

只有灵灯在角落里微微颤着光。

奥润走回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璃笙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第一次没有避让。

她不像孩子,更像是在他不自知时,早已默默记录了他的每一处反应。

他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璃笙犹豫了一下。

她抬手模仿他的动作,将小手轻轻按在自己腹前,同样的位置。

“我想知道,是不是也会在这里开始。”

奥润怔住。

他看着她微微拱起的身子,那模仿得极为精准的手势——那不是学着玩。

而是出于一种尚未觉醒但已本能化的“预设动作”。

他没有立刻回答。

璃笙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像在思索,又像在回忆什么触感。

“璃笙。”

奥润叫她名字,语气缓慢。

“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璃笙想了片刻,说:

“因为她在你身上的时候,我也在看她。”

“我想知道她怎么来的。”

这句话落下时,奥润忽然生出一种极深的沉默。

他意识到,璃笙不是“在看”而已。

她是在将他的整个孕育过程,当作一个术理流程来体感、模仿、学习。

不是出于童心。

而是出于本能。

她坐回床尾时,动作缓慢如术式归位。

她双手搭在膝上,看着他,又说了一句:

“你今天……比昨天轻了一点点。”

“但这里比昨天更亮。”

她指着他腹部的位置,说完后就闭上了眼。

仿佛“观察”任务完成,便进入术息沉静状态。

奥润没有再问。

只是将手覆在腹上,静静坐着。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孕育的,不只是一个孩子。

而是另一个,正在学习如何孕育生命的“母体”。

——

午后雾薄。

木屋外浮云渐开,斜照入檐下,照亮屋角一角铺展开的术帛。

那是璃笙用尾鳍展开的。

术帛是黎温留给她练术感时备用的,但她并未将术墨用于术图练习,而是静静地,用灵息指印——在帛上勾画出一个形态尚未完整的人形轮廓。

线条并不精确,手脚比例略显失衡。

可那圆鼓的腹部、前倾的身姿、手臂搭在腹侧的动作,却分明是奥润清晨调息时的坐姿写照。

奥润站在屋中,目光从帛上移至璃笙的背影。

她跪坐着,尾鳍自然摊开,身子微拱,眼神专注地盯着那图卷。她将一只指尖沾了术液,在图下方写了几个歪斜术符。

像是模仿,又像是试图“标注”。

他走近几步。

璃笙轻轻侧头,像早已知他在背后,却并未刻意遮掩。

她只是指着那幅图,说得很轻:“这是你今天坐在门边时的样子。”

奥润看着图中圆腹拱背的人形,心中忽然生出一点迟缓的错愕感。

原来他坐下时,竟已是这般模样。

璃笙继续道:“我觉得……那样子的你,看起来跟她们画的壳图不一样。”

奥润一怔,问:“哪儿不一样?”

她指着腹部的那块圆鼓:“不像是被压出来的,像是……自己长出来的。”

这句话让奥润忽然一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腹部——比昨日更为隆起,皮在衣内温热绷紧,术息沉在腹腔底部,形成明显的灵旋核心。

这种感觉不痛不胀,却实实在在存在着。

不像灌注时那种从术道灌入、术膜撕张的灼烈,也不像排压前那种壳压急启、灵胀欲破的压力。

它安静、持续、甚至……稳定得令人发怔。

璃笙忽然说:“她现在不是要冲出来,她是在等。”

“等什么?”

璃笙想了片刻,答不出,只轻声说:“等你准备好。”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是雅琪。

她走进来,目光扫过术帛,又看了一眼奥润的站姿。

“你站得太久了。”

奥润轻声应了声,坐下。

雅琪走到璃笙身旁,看了她一眼,说:“你在画术图?”

璃笙摇头:“不是图,是她的样子。”

雅琪沉默片刻,忽而抬眼望向奥润:“你已经察觉了吧。这次的孕期……和以往不一样。”

奥润点头,手按腹部,语气平静:

“没有灌注,没有排压。灵旋自己成了。”

“你现在的状态,”雅琪缓缓道,“在术理上叫*‘灵识回壳型孕育’*。”

“它不是强灌、不是压育,也不是术崩后误留的残壳回流,而是你的身体自主识别了‘孕意’,并形成了新的育壳机制。”

“换句话说,”她目光落在奥润腹上,“这一次,是你的身体‘同意了’。”

奥润低下头,指腹缓缓贴在术脉最浅的边界。

那一处灵息流动清晰可感,热度稳定、灵动微缓。

他问:“那她要……等多久?”

“根据壳旋稳定程度,”雅琪略一思索,答得极平静,“你大概还有五至七旬的壳期稳定期。”

“等到灵旋压点坠落,腹部浮灵退化、内旋趋乱,就是下一轮‘排压预兆’。”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那时,你会再感到疼了。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失控。”

奥润点了点头,像在默默记下。

璃笙则将术帛铺平,轻轻把那张画推到奥润面前。

她低声说:“你刚刚站着的时候,像这样。”

奥润低头看图。

他忽然意识到,璃笙不是画“像他”的东西——

她是在画孕体的样子,是从他身上“观察到”的。

她眼中的他,不再是父,不只是母,而是一种“过程”,一种“她也可能经历的过程”。

一种“她从他身上继承的过程”。

璃笙将手搭在奥润掌心上,语气安静:

“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安静多了。”

“她会喜欢你这个样子。”

——

夜深时,屋内的灵灯已转为最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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