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一路上情绪都有些低落,白漱也识趣地没有打扰她。
回海德堡已经六点一刻,天又黑了。
考夫兰超市外张灯结彩,络绎不绝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往车上搬,大人小孩的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欢喜。
这是白漱家附近最大的百货超市,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就有大群本地人专程开车来购物,与其说是购物倒不如说是囤货,白漱记得她每次去排队结账时,前面那人购物车里的东西总是挤满了一整条传送带。
而她也在耳濡目染下染上了“囤积癖”,不过幸好回家也就步行三四分钟,每次采购就当短暂的体力锻炼了。
兴许是被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方暮的情绪也好转了些。她本想跟着一些人买些烟花的,结果……抢不过,一点儿也抢不过。
只见中年男人几捆几捆地把烟花往购物车里塞,身边的小孩兴奋得拍手跳跃。
方暮看得有些失神,这时一只手举着一盒仙女棒在她眼前晃了晃,只听见白漱说:“大的抢不到了,小的将就一下行不行?”
方暮只觉得心里那面镜子被擦亮了些,她总想从别人身上照出些什么,在一面面镜子前探寻自己缺失的拼图。直到这天,有人把另一面镜子转向了她,也照亮了她以前不敢触碰的暗角。
方暮笑弯了眼,她接过白漱手里的仙女棒放进了一旁的推车里,“小的就够了。”
两人买了好些肉、菜还有果味的起泡酒。
耐不住方暮的强烈要求,白漱还是拿了些装饰用的气球彩带什么的。
经过巧克力货架时,身后的方暮还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右看。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白漱看着面前的费列罗犹豫了一秒,伸手拿了袋下面一排的milka。
结完账她们分别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家,刚出门白漱就把放在最上层的巧克力摸了出来,她递给方暮:“我看网上大家都说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好吃,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一点。”
方暮没有客气,她撕开包装掰下一块就往白漱嘴里送,白漱刚想战术性后仰,又看到方暮带着期待的眼。
她小心地抿着唇接过,刻意避开了方暮的手。
方暮也开始吃了,就是原味的巧克力,甜度也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但就如白漱所说,吃了巧克力心情真的会变好。
“好吃欸!”方暮感叹道,她把剩下的放进了自己袋子里,一直拿在手里容易化。
一旁的白漱微微皱起了眉,她是真的讨厌吃甜食,再加上上次被土耳其甜点“迫害”以后更加PTSD,她这时也不敢多说话,生怕方暮又喂一个过来。
自回到家白漱的屁股就没挨过椅子,她先是把食材按冷藏和冷冻分别腾进冰箱,又把明天要吃的干香菇和排骨提前装盆泡发。
方暮最开始还在坐着抱着巧克力啃,在看到白漱一直忙前忙后又有些良心不安。
“为什么排骨要今晚就泡上啊?”方暮看到白漱在往盆里加切好的葱段和姜片,她有时也会心血来潮看一些做饭教学视频,但一般达成的效果是脑子会了,手很难说。
“这边的猪肉不放血,不把血水泡出来没办法下口。”白漱解释道,她想起自己刚来德国不久的时候,本打算靠一块猪里脊大显身手,结果是差点连肉带锅一起扔了。
得亏有了那次经验教训和妈妈的远程指导白漱才没有归顺素食主义。
思绪不受控地飘了回去,白漱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个人,她一转头嘴就像开了雷达系统一样自动锁定住了方暮的嘴角。
周遭的空气也逐渐暧昧了起来,白漱的四肢都僵硬了,她机械地退了一步,扭过头准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开始给泡好的排骨封保鲜膜。
方暮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嘴里还没化开的巧克力块和疯狂分泌的唾液快速席卷了整个口腔。
方暮强装镇定地举起手里的巧克力:“要来一块吗?”
话刚说完,她猛地发现手里的巧克力上还残留着自己整齐的牙印,白漱幽幽地转头看向她。
于是方暮把巧克力重新递回了自己嘴里:“哈哈哈……我自己吃。”然后飞速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白漱轻抿了下嘴,嘴唇上似乎还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甜气,她感觉自己的脸像在经历一场慢火炙烤,一抹绯红从下往上蔓延着。
啊……一定是暖气开得太过了。
她走向暖气管,把旋钮从五转到了四。
白漱的目光不小心多停留了一秒,她看到方暮轻轻咂巴着嘴,像是在回味巧克力,又像是在……
她突然喉头一紧。
方暮似有所觉地回望过去。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视线交汇的刹那就像两个原子核无声碰撞,没有热烈的化学反应,只在彼此的势能场里震出了一圈圈涟漪。
白漱很快移开了视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她心里的某个轨道好像有些错位了。
而这一晚,两个人都有些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