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鹤回头,魏衍的神情又恢复了往常般平静。
变脸速度之快,让商云鹤都有些无奈,他到底有多害怕,害怕被人窥探到真实的情绪。
“不累吗?”商云鹤问道:“从小到大,我几乎很少在你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魏衍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臣……不知。”
他早就习惯了,习惯以一副面孔示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商云鹤坐在书桌后,看了眼放着的砚台,薄薄的一层灰尘沾在指尖上。
“舅舅是想辞官吗?”商云鹤未拐弯抹角,直接问了:“朝中很多事情,你似乎也不那么上心了。”
魏衍低声道:“可能是想……也可能不想……”
他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留下,离开京城还能去哪?这里有他和商尧的全部记忆,他不愿进宫,却又不得不进,每次踏进皇城,心间的压抑让他的呼吸都变困难。
脑海里全是漫天的白幡,以及吐血的商尧。
他想死,可商尧说,不愿意见他。
他已经毁了商尧的人生,不能再打扰他死后的宁静。
“我并不知道你与父皇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活着的人还是应该向前看。”商云鹤轻声道:“我相信父皇也不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他只会嘲笑我。”魏衍凄惨的笑了笑:“笑我活该,他的一生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若不是因为我,因为我父亲……”
想起往事,魏衍心中唯有悔恨,可后悔已经晚了。
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也没有用,不如向前看。”
商云鹤无法理解魏衍的情绪,毕竟魏衍本就不是一个会留恋过去的人。
当初四皇子病故,皇后一病不起,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他都没去看望过几次。
这种人本就不会被困在繁杂的情绪中。
“陛下今日来,可还有其他事?”魏衍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安慰,更不需要商尧的儿子来劝解他。
商云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书桌上,他起身,淡淡的望着魏衍:“这是父皇留给你的信,要我在处理完一切后交给你。”
魏衍的目光瞬间停滞,紧盯着,好似移开目光信就会消失一般。
“说实话,我一直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商云鹤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毕竟我实在是看不出你和父皇之间除了君臣,还有其他关系。”
两人在人前的相处,明晃晃的疏离感是装不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情愫。
到底经过过什么才会让他们变得如此陌生。
可即使如此,父皇临死前还是放不下魏衍,一边说着恨,一边又担心他。
商云鹤看不透,感情二字到底承载了多少纠葛。
如同商云谏对他的所谓喜欢,他也不懂。
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会让人死心塌地。
感情,永远都没有权力与金钱来的真实。
商云谏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魏衍心上,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到最后,也失去了表达爱意的能力。
魏衍慢慢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下信,上面写着魏衍的名字。
是他熟悉的字迹。
犹豫了很久,魏衍才伸着颤抖的指尖轻轻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一片枯萎的枫叶。
轻飘飘的落在掌心,一碰便碎成粉末。
魏衍心头一阵钝痛,原来他还记得。
满纸字迹,一半是回忆,一半是怨念,还有一半释然。
看到最后一句话,魏衍原本哀伤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将信贴近自己的胸前,道:“谢谢。”
商云鹤一直望着窗外,今日的阳光格外好。
中午,商云鹤未回去,留下来和魏衍一起吃的饭。
魏衍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脸上的神色也是熟悉的平淡,他开口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二皇子?”
商云谏的身份不能暴露,知道这件事的目前只有他和魏衍了。
“不能让云谏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不仅会成为父皇的污点,也会牵连到云谏。”
妃子私通是大罪,虽然宁妃一家早已不存在,但商云谏不能背上骂名,他会把这个秘密埋进坟墓中,彻底抹去。
“陛下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魏衍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已经决定好怎么做了。
商云鹤道:“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云谏的身世。”
商云谏,也会从世上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