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也是最安稳的一次。
商云谏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一旁翻书的声音响起,他起身揉着后颈,循声看去。
商云鹤靠在床榻边,盘腿坐着,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
“皇兄,几时了?”
“醒了?”商云鹤放下手中的书,“饿吗?”
商云谏摇摇头,起身看了眼窗外,似乎睡了很久。
商云鹤走到案前,拿起一张折起的纸递给他:“这上面所有的人都要除掉,用你自己的人,不要让人发现。”
商云鹤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问:“确定都要除掉?”
“对。”
商云鹤端起一杯茶,没有丝毫犹豫,“尽快处理完,一个个查太麻烦了。”
“不像你会做的事。”商云谏说着把纸塞进怀里,“以前皇兄从来不会这样,总是和我说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杀人。”
“放心,冤枉不了他们。”商云鹤放下茶杯,语气淡然:“是为了给他们留体面,父皇不想让魏衍背上骂名,所以有些事不能被查出来,只能把出问题的人直接除掉。”
“明白,我会处理干净。”
商云谏俯身上前抱了一下商云鹤,埋进他的脖颈间道:“下次的赏赐是什么?”
“自然是你想要的。”
商云鹤任由他抱着自己,拍了怕他的背,带着宠溺的意味。
商云谏想要的,两人都清楚,早已没了可能。
“嗯,我相信皇兄不会骗我。”
这句话现在听来倒是像讽刺。
商云谏转身走了,商云鹤侧目盯着他的背影,融进暗夜中。
案件牵扯出的魏家人,全部打入死牢,等着秋后处决。
可一切并没有结束,在京城的不在京城的,逃跑的留在原地的,魏家的人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去。
短短半年时间,曾经权倾朝野的两个世家大族覆灭殆尽。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是帝王平衡朝局的牺牲品。
商云鹤的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嘴上说着要彻查发生的惨案,对魏衍也没有半分疏远,可是魏家在朝中的影响力飞速湮灭。
魏衍倒也平静,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商尧死的那天,魏衍便已预料到自己的命运。
他依旧如往常一样,置身事外,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同族,他太过安静,安静到朝中流言四起,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
这天,商云鹤抽空去看望魏衍,毕竟死了那么多人,魏衍对他一直很好,至少表面上不能做的太过,而且他今日还有另一件事找他。
萧瑟的府邸,门口只有一人守着,府里更是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人。
以前,商云鹤也曾来过,那时的魏府也没有多少人,但不至于如此凄凉。
管家见他来,忙跪地行礼,正要让人去通报,商云鹤制止住了。
“魏大人呢?”
“大人在书房。”
商云鹤对魏府很熟悉,虽然很久没来,但书房在哪,他还是知道的。
刚刚入秋,理应有一丝绿意,可整个府邸只有灰败的凄冷,光秃秃的树枝耸立在院子中央,弯曲干枯的枝干扭曲着向四周伸展。
走到书房,商云鹤抬手,身后的人立刻会意,退出院子。
商云鹤上前敲了敲门,“舅舅?”
没有人回应,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商云鹤推门走进来,屋里很暗,紧闭的窗户透不进光,魏衍瘫坐在地上,半靠着身后的椅子,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直以来,面对任何人,魏衍永远都是严肃沉稳,他的脸上总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面对商尧时,才会偶尔情绪失控。
如今这副颓废的状态,很难让人觉得他是魏衍。
商云鹤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人。
他走上前,影子遮盖住门前的光亮。
魏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头痛的厉害,脑袋沉沉,眼前一片恍惚,隐约间好像看见了商尧。
又在做梦吗?
他揉着额头,努力辨认,看清来人后,魏衍忙扶着地跪下,“参见陛下。”
商云鹤半蹲下来,正要扶起他:“我今日来只是看望舅舅。”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魏衍,魏衍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起身后退一步,“怎么没人通报,让陛下看到如此狼狈的场景。”
“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商云鹤说着打开窗户,清晰的空气和阳光涌进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想听听舅舅的意见。”
“陛下已经不需要臣的意见了。”魏衍如实道:“无论陛下做什么,臣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