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句,许镜特意提高了嗓音。
果然,张家屋里传来张婆子的叫骂声:“红翠儿!红翠儿!你又躲哪儿去了?你个疲懒货!饭做着做着,人又不见了!”
许镜因自己的恶作剧,忍不住偷偷乐了一下,赶着骡子进院子,打算把东西归置好,就把骡子还回去。
一进院子,恰巧碰到宋渔提着镰刀,到旁边菜院子割菜蔬。
许镜正要打招呼,宋渔忽然压低嗓音开口道:“你回来了,今儿奶请了葛神婆,到家里吃饭。”
说着她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堂屋的方向。
许镜闻言,挑眉,她知道宋渔可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今儿倒是一反常态开金口,不得不让许镜关注。
“葛神婆?“原主记忆里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年纪似乎和许奶差不多,貌似还是个神婆还是啥的,反正神叨叨的。
村里谁家撞了邪,染了污秽,都会去请她。
许奶请了葛神婆来,毫无疑问,这是冲着她来的呀。
许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脸上却是露出笑容,牵着骡子道:“行,我知道了,我在县城买了不少东西,等把东西放好,把骡子还给老叔家,再招待客人。”
宋渔看着她,欲言又止,但什么都没说,轻嗯一声,去菜园了。
许镜抱着东西,拿去房里,堂屋传来许奶的声音。
“是镜儿哥回来了吗?”
“奶,是我,我先出去一趟,把骡子还给老叔。”
“哦,你早些,家里来了客人。”
许奶又回了一句,就没有其他话传来。
许镜将兽夹、布匹、猪肉、盐、酒、糕点等放到各自位置,将那包麦芽糖揣到袖口里,牵着骡子去许老叔家。
“老叔,我来还骡子,麻烦了。”
许镜笑眯眯将骡子归还,顺便把那包麦芽糖掏出来,递给院子里玩的几个小孩。
“还有,这是我在县城买的麦芽糖,不值几个钱,给石头、小丫几个甜甜嘴。”
许老叔瞪了眼到许镜手里抢着糖的几个孩子,吹着胡子道:“就借个骡子,哪能让你破费。”
许镜笑了笑,告辞离去。
再次回到许家,许镜果然在堂屋见到了许奶请来的葛神婆。
葛神婆和乡下老婆子没什么区别,麻布麻衣,身形佝偻,面皮苍老,沟壑纵横,跟老树皮似的。
唯有她的一双眼睛不似老人浑浊,明亮有神,盯着许镜,仿佛穿透灵魂,看透了她一般。
许镜下意识微微蹙眉。
“这就是镜儿哥吧?长得俊哩,是个有福气的,许家老姐姐跟着这个孙子,也是有福气的。”
葛神婆移开目光,笑着拍了拍旁边许奶的手,称赞道。
“葛妹子,你就是会说哩,”许奶也不禁随她露出笑容,又对许镜道,“镜儿哥,最近儿你不是有些惊神,我请你葛婆婆来给你瞧瞧。”
“惊神?我完全没有阿,”许镜摇头,看着许奶一本正经道,“奶,之前我瞧着之前王家来家里时,您倒是有些惊到了,葛婆婆给您瞧瞧许是会好些。”
许奶顿时面色就变了,神色不善:“胡说些什么,没大没小的。”
“哎,许家老姐姐,先别动气,镜儿哥关心你呢,我给镜儿哥看看。”
葛婆子安慰许奶两句,接过话,笑着说道。
许镜心头莫名沉了沉,抿唇盯着葛婆子看了一眼,俄尔又扯出一抹笑:“我又没有事儿,看什么?”
葛婆子没搭话,兀自掏出两个羊角,嘴里念念有词,念完,并将两块羊角朝地上丢。
许镜撇嘴,打算离开,宋渔不知何时也进了堂屋,站在一旁,似乎听她们说了一会儿了。
她干脆站到宋渔边上,和她一起看葛婆子丢羊角问神。
“你信这劳什子问神?”许镜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宋渔。
宋渔见她凌然不惧的模样,不知怎么也跟着松了几分。
她不是没有察觉这人和之前的差别,但是比起之前的许镜,她更喜欢现在的许镜。
现在的许镜若是妖怪,大概也是一个好妖,未曾伤害她半分。
可妖怪会被收去吧……袖口下蜷曲的手指,微微紧了几分。
许镜不知她小脑袋瓜子,想偏到哪儿去了,见她不语,又以为她开始装她的蘑菇了。
葛婆子抛完三次,终于收好羊角。
许镜倒是有些好奇问道:“我如何?”
葛婆子还是没有搭理许镜,而转头对一直紧张等待结果的许奶道:“是缘也是孽,是孽也是缘。”
“镜儿哥神魂的确有些不稳,不过许家老姐姐放心,只要许家老姐姐和镜儿哥这孩子和和气气的,稳过后面的坎儿,就是享福的人哩。”
许奶看了眼好奇朝这边张望的许镜,眉头微松:“也就是说,镜儿哥没被脏东西上身?”
葛婆子道:“许家老姐姐,只需知晓,这也是镜儿哥,人大起大落,总有些人性子变咯。”
“她是个能带福气的,许家老姐姐不用担心她的身子。”
许奶嘀咕了一声:“我哪里是担心她身子,她看她这两天是要翻天,地不种,心也野了……”
对于葛婆子的本事,许奶很是信服。
许奶招呼宋渔去做午食,说要留葛婆子吃午食,而她们两个老姐妹,还要再说些体己话。
许镜自是跟着宋渔一块去灶屋。
“我买了白面,本来今儿中午吃白面饺子,既然有客人,就把肉炒了,留一截做馅儿,晚上吃饺子也行,不过咱吃的饺子,要少些了。”
许镜提溜出厨柜里的两斤肉,放到砧板上,笑眯眯说道。
宋渔轻嗯一声,净手,切肉。
这人不知是否知晓,自己说起吃的,眼睛亮亮的,跟围着人转悠讨食的猫儿差不多。
却是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