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师父惨死在孤云亭,轻白至今生死不明,我若非顾及帝后的颜面,岂会容你到今日?
你说是我害死了你儿子,可你也不想想,这满朝之中,风青岚得罪的人有多少,你数得过来吗?
他既已被关进昭狱,迟早都是要伏法的,圣上都已经准备亲自出手,我与江湛何须多此一举,空惹一身祸端?
你这般想置我于死地,无非是担心我会翻旧账······
若是如此,我今日便再告诉你一次,倘若你安分守己,为了朝局安稳,往日之事,我亦可放下······”
这件事一直是沈轻尘心里的一根刺,若非南下之战后,朝局发生扭转,风青岚身为齐臣之首,在朝中实在举重若轻,皇帝又一再劝告他要为大局着想,以根基未稳为由,放低身姿来求他,此人早已死在他的剑下。
风老爷子似乎终于被说动,眼含着泪花笑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道:“那孩子与你一般大,这么多年,是有点可惜,难怪你会如此恨老朽······”
沈轻尘眸光一暗:“那孩子?”
风老爷子拿起桌面上的帕子,擦了擦泪,怅惘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那日去孤云亭,他跪下求我,我一时心软······”
沈轻尘:“你说谁?”
他说得很若无其事,可事实上,一颗心早就要从腔内蹦出来。
自十三岁从师父墓前辞别,他便立誓一定要找回轻白的下落,纵然清楚父亲并不认可自己,更不曾对轻白施以任何一个多余的恩情,但他心里的执念从未放下过。
风老爷子煞有介事地绕了一圈:“你师父的事,是我有愧于你,纵然是为长远所计,让你自此以后再也没了庇护,亦是事实,老夫不想辩驳。
你今日这番话,老夫听进去了,子岳的事,我会重新叫人查清楚·····至于那孩子·····老夫想,他还不想见你。”
沈轻尘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轻白竟真的在他手里。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老太师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儿。”
风老爷子用帕子擦了擦鼻子,抛回了桌上,竟佝偻着背,站了起来,才几句话的功夫,竟与刚才那会儿判若两人。
“老朽历经风云半辈子,怎么会不知要给自己留个后手。你师父一心为太子筹谋,必须得死,可明妃有令,让我必须放了你们,既知你长大后定会来寻仇,我又怎能坐以待毙?”
“所以你带走了他?”
沈轻尘内里一阵翻涌,可眼下种种境况,又让他不得不紧握住拳,压抑住心底的那份恨意。
风老爷子则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年轻人,你孤身一人来见我,老夫欣赏你的胆气,也难怪圣上会看重你。可有些事,执着太过,反而成了旁人的负担,何苦呢?”
“你不是轻白,你如何知晓他不愿见我,还请老太师直言,我要如何才能见他?”
风老爷子长叹口气······
一刻钟后,沈轻尘一脸凝重,走出了屋,才到阶前,就听风惜云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对着自己的丈夫怒骂。
“······一个不忠不孝的宵小之辈,竟成了你的恩人。我说子岳出事这么久,你始终都不肯出面帮我,原来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
柳常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点骨气都没有,你还当什么将军,趁早卸甲归田,种地去吧·····”
哭闹声夹杂着柳常海低声的恳求,搅得人心乱。
风惜云余光看到有人出来,又卷起袖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唾骂。
“他不就是在圣上面前替你说了回话么,用得着你这么小心翼翼护着,你当他是仁人志士,怎么不想想,他若真是个正人君子,他那老爹会把他当个牲畜,从小不闻不问,视若恶灵,不敢靠近吗?
还说什么有苦难言,我呸,分明是个克母克弟,克死手足的祸根,白得了个侯爷的身份,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
立军功?立军功也是将士们拼死挣回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么,他算什么东西,如今竟敢在风家头上动土?
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哪个齐人敢再与他来往?
既然敢行这等不仁不义之事,他就合该一辈子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叫人唾骂,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翻不得身······
体面重要还是我弟弟的命重要?
我弟弟没了,我爹也病了,朝廷只会粉饰太平,我身为长姐,总得为子岳做点什么吧,我怎么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死了······我那可怜的弟弟·······”
吵闹声回荡在内院,沈轻尘不疾不徐出了门。
大成一眼便看出他情绪不对:“可是魏王又说什么了?”
“孙寒英也来了?”
“刚进去,侯爷没遇到吗?”
沈轻尘摇摇头:“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