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怜怜七岁丧了父,身上的丧服还未脱掉,父亲的灵柩还摆在堂前,豺狼似的族人就开始分起了白父的田地和房子。
白怜怜的娘抱着棺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被人强行从棺材上拽了下来,连着白怜怜一起赶出了门。
“娘,他们为什么说我不是白家的人?"白怜怜小声的问。
白母双眼通红,蹲下身抱住白怜怜继续哭,她有万般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经过一番思考,白母准备带着白怜怜去投奔在镇上的音哥和嫂嫂,只是离镇上还有十几里路,走怕是得走到天亮,一抬头看见了赶着牛车的李大个,那是白父从小长大的邻家兄弟,素日里也还交好。白母眼睛一亮,但瞧着自己这一身的孝服,实在不好喊对方,恐别人沾到不吉利,于是她牵着白怜怜的手低头杵在路边上装作两块木头。
“白家嫂子?"李大个的牛车经过两人,停了下来,不太确认的唤道,
白母这才微微抬头,拘谨的应了一声。
“你们也要去镇上?"李大个跳下牛车,问到。
白母点点头,李大个憨憨的笑着说,“我也要去镇上卖粮食,正好捎你们一程。“
仨人坐在牛车上,慢悠悠的向前走,李大个问一句,白母就答一句,两人间的气氛颇为和气。
到了镇上已经是夜里三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白怜怜坐在牛车上已经睡熟,白母抱起瘦的像猫似的白怜怜朝李大个道了声谢,李大个挠挠头,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分给了白母,黑壮的面颊隐隐发烫,他说,“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白母脸颊微微泛红,好在夜色遮住了这一抹红霞,她声音小的不能再小的嗯了一声。
白母抱着白怜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她哥哥的家。房子黑漆漆的,估计里面的人还睡着,她也不好打扰,看着逐渐泛白的天边,她想着还是等到人起床了再说吧。
秋天的晚上冷飕飕的,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不动了之后,冷风冻得人直哆嗉,白母和白怜怜瑟瑟发抖。
五点多,屋子里传来声响,门吱呀打开,是白母的嫂嫂,她吓了一声,定眼瞧仔细了两人,把手上拿着的洗脸盆里的水泼了出去,再慢吞吞的说,"是你呀,进来吧。“
屋里在吃早点,粥和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带着香味蛊惑着白母的胃,她咽了下口水,把事情的原委说与哥哥嫂嫂听。
哥哥听完沉默了一下,说城北的林公馆在招人做事,包吃住,你今天去看看,找份事做。
嫂嫂去床上抱起还在床上睡觉的女儿,给她穿好衣服扎辫子。
"先换身衣服吧。"嫂嫂从柜子里拿出两套打满补丁的旧衣服递给穿着孝服的两人。瞥了一眼白怜怜,说,“我这只有女孩子家的衣服,将就着穿吧。“
快六点了,哥哥嫂嫂两人都在工厂里上班,该是去上班的时间了,顺带着送女儿去上学。
他们女儿比白怜怜小了两岁,但女孩子比男孩子长得快,白怜怜穿上她的衣服不大也不小。白母不放心让白怜怜一个小孩呆在屋里头,心想带着他一起出去找事做,但闻言最近镇上人贩子肆虐,光天化日强行把男孩从父母怀里抱走,白母望着瘦弱懵懂的白怜怜,给白怜怜的短发扎了两个小楸揪,瘦弱的她这么一打扮倒有点像个小女孩,白母出门之前再三叮嘱他在外面不要出声,生怕他一说话就让人发觉了是个男孩。
白怜怜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了。
把门锁住之后,白母抱起白怜怜朝人打听林公馆的方向,一路走去。
白母只能从后门进,光从后门都能看得出这栋复式小洋楼是何等的奢华和典雅,一个穿着端庄的中年婆子领着他们穿过芬芳的花园和幽静的亭子到了林公馆的后厨。负责面试的是管家,他是个上了年纪的瘦干男人,坐在椅子上哈了口雾气在自己的老花眼镜上悠哉游哉的擦拭,再戴到自己的鼻梁上,语气慢吞吞的询问白母识字吗?
白母抱着白怜怜结结巴巴的说不会。
管家叹了口气,他是想招个机灵点的会说话哄人开心的何候在女主子跟前的,这连字都不识得的可不行。正当管家要说出拒绝的话时,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女孩快步走过来叫走了管家,管家连句话都来不及说,着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囡囡,快给妈咪开门。”穿着旗袍的娇小女人轻声细语站在门前唤道。
房间内传来砸碎瓷器的声音,“妈咪骗我!”林挽琴生气的喊。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苏音音接放学回来的林挽琴,林挽琴一上车就窝在她怀里兴高采烈的说,“妈咪,我们班上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好神奇啊。”
林挽琴又说,“如果我也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就好了。“
苏音音看她嘴上噘得都能挂个油瓶了,拿手指勾了勾她的小鼻子,胡说了一句,“其实我生你的时候也是两个女孩子。“
林挽琴来了兴趣,眼巴巴地望着苏音音,“那谁是妹妹?“
苏音音捂嘴笑了一句,"“你是妹妹。“
林挽琴又不高兴了,“我要当姐姐。“
“囡囡,为什么要当姐姐啊?“苏音音替她梳理散了的发髻,问。
“因为我要照顾妹妹啊。“林挽琴很是大义凛然的说。
“我的囡囡长大了,知道会照顾人了。“苏音音从口金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林挽琴,笑着说,"奖励你。“
有了吃的小女孩很快忘记了这件事,苏音音也把这事忘在脑后,可谁知道,今天一早林挽琴又想起来了,回过神来的大小姐生气极了,把门一关,不去上学也不吃饭。
“妈咪,你居然骗我。“林挽琴带着哭腔的说,"我要妹妹。”
苏音音心疼极了,居然说出了妹妹马上就到的空话。
管家这时也跑到了女主人面前,苏音音小声对管家说,随便带个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过来,先把囡囡哄住再说。这公馆里要么是四十多的老婆子,要么是还没结婚的小姑娘,管家再一琢磨就想到了白怜怜,朝旁边伺候的小姑娘招手说让她把白怜怜领过来。白母不敢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目送人把白怜怜牵着带走。
苏音音瞧了一眼白怜怜,长得还算能看的下去,应该能让囡国满意,于是把白怜怜推到房间门前,自己敲了敲门,温柔的说,"囡囡,妹妹就在门口了。“
过了会,穿着粉色蕾丝睡裙的林挽琴把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看白怜怜,弯了弯月牙的眼睛把门打开了,抱住白怜怜高兴的说,“妹妹你好啊。“
小孩子的想法比较简单,也不会去深思很多事,妈咪说这是妹妹,林挽琴就想也不想的把面前的女孩子认为是妹妹。
白怜怜被甜美的香气包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挽琴攥紧白怜怜的手,就像住了一场美梦。"你喜欢吃什么?”
白怜怜牢记母亲的交代,闭口不言。
“妈咪?妹妹为什么不说话啊?"林挽琴不解的看向苏音音,苏音音也有点不明白的看向管家,管家思考了一下这孩子一直都没开口说过话,大概率是个哑巴。不太确定的问白怜怜,"你能说话吗?"
白怜怜摇摇头。
苏音音在心里怜悯的说,原来是个哑巴。
林挽琴疑惑的很,“妈咪,为什么她不能说话啊?"
“囡囡,有些人不能发出声音,所以就不能说话。"苏音音蹲下身子摸摸林婉琴的头,"都这么晚了,去上学也迟了,你今天陪妹妹玩一天吧,我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说你请假。”
林挽琴亲了一口苏音音脸颊,乐呵呵的说,“谢谢妈咪。”
管家给白母安排了个厨房洗菜的活干,让她先做着,又和她解释了一下白怜怜去陪大小姐玩去了,两个人玩完就会回来的,让她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苏音音出门赴麻将局了,出门前吩咐送两人份的早点进小姐房间里。
吃的是中式早点,粥和各式小菜。
白怜怜这还是头一次吃这么精致的食物,拿着个小白兔点心迟迟不敢下嘴,面食做的栩栩如生,他总觉得吃得是活生生的小兔子。
林挽琴拿来纸笔,心想白怜怜不能说话就让他把自己名字写出来。
白怜怜没有上过学,雪白的纸张和精美的钢笔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没有名字吗?"林挽琴惊讶的问,转念一想兴冲冲的说,"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她翻开童话书,指着美人鱼说,“你就叫爱丽丝好不好。“
白怜怜听着爱丽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沉默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林挽琴兴致高昂极了,看着白怜怜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挑剔的她打开衣柜挑出上次表演美人鱼舞蹈时的服装,白色吊带鱼尾裙裙摆上贴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色鳞片,像一条真正的人鱼尾巴,白怜怜哪里见过这样的衣服,差点被这亮晶晶的鱼尾晃花了眼。
白怜怜被她扒了衣服,胸口的扣子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试着推开坐在身上的女孩,拒绝的话梗在喉咙呼之欲出,但他抿紧嘴唇,薄薄的唇瓣泛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能是见白怜怜眼底的泪将将落下,林挽琴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把裙子丢在床下。
“你身上的衣服太旧不能穿了,左边衣柜里的衣服我都没穿过的,你挑一件换上吧。"林挽琴低声说,她明明是说要照顾妹妹的,却不小心欺负了她。
白怜怜坐在床上像被糟踢了的良家妇女,想把衣服穿好却发现旧衣服领口的扣子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想了想捡起床下的裙子穿上,林挽琴背对着白怜怜坐在床上,只听见恶悉索索的换衣服声音没好意思回头看,三两下白怜怜就脱下旧衣服套上了裙子。
可是裙子后背的拉链他实在是拉不上来。
拍了拍林挽琴的肩膀,指指自己的后背。
林挽琴见白怜怜穿上了自己挑的裙子,难过的神情变得快活起来.
白怜怜从小养在屋里,别说种田就是太阳也是没怎么晒过,白色的吊带裙和他雪白的肌肤不分上下,贴在身上勾出细细的腰,走动间裙摆摇曳,一条人鱼在岸上是怎么行走的呢,大抵就是白怜怜此时此刻的模样吧。
像是打扮洋娃娃一样,林挽琴从装首饰的盒子里挑出一串珍珠项链给白怜怜戴上,又拿出口脂胭脂炭笔替他打扮。
林挽琴则换上另一身淡蓝色的小洋装,带着白怜怜满花园的玩捉迷藏。
到了晚饭的点,大公子林负剑从学校回来。
林负剑穿着黑色西装,十岁的孩子板着脸如同一个大人。
苏音音感慨,都说儿子像妈妈,没想到自家的儿子十足继承了他爸的性格。
老成的不像话。
“哥哥,这是爱丽丝,是我的妹妹哦。“林挽琴牵着白怜怜从楼梯上走下来。
林负剑抬眼看向妈妈,苏音音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陪你妹妹玩的女孩子,今天新来的,不能说话的孩子,怪可怜的。“
林负剑点了点头。
林挽琴把白怜怜摁在自己邻座上坐下,虽说是邻座,可是也隔着一米远长方形的餐桌上座空着,林家男主人在国外谈生意还要半个月才会回来,林挽琴和苏音音面对面,白怜怜的对面是林负剑。
晚餐是西式的,面前摆着的刀又和有血水的牛排让白怜怜感到陌生,林负剑看着烛火下手足无措的小女孩,难得关照一回人。“看我的动作。“他敲了敲盘子,举起刀又在盘子里切割。白怜怜学着操作可是手里的餐具不听使唤,甚至在盘子里发出了难以入耳的刺啦声。
林负剑皱着眉头把盘子里的牛肉切好后推给白怜怜。“换一下。”
白怜怜看着自己餐盘里切的乱糟糟的一块肉,脸红了。
“没关系。“林负剑声音不大,却准确传到白怜怜耳朵里,
苏音音抿了口红酒不动声色观察这兄友姊妹和睦的一幕,心说如果能让家里的孩子懂得关心爱护人,林家多养一个小女孩也没有什么关系。
管家给了白母一笔她这辈子够花的钱,白母权衡了一下,拿钱对白怜怜嘱咐了一句孩子听话,就泪眼汪汪的走了。
之后白怜怜住在林公馆,管家给她安排了个小房间住,干净明亮的房间,舒适温暖的床,还有崭新的衣服,虽然都是裙子,不过比之从前艰苦朴素的生活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即便如此,白怜怜还是会深夜哭醒,头埋进枕头咬住床单不让自己哭出声。
白怜怜跟着林挽琴去上女子学校,学校先是六年课程然后是五年课程,课程不仅教导诗词书画,还会教导音乐西点语言等西方文化。林挽琴刚开学没多久,白怜怜跟着她上下学,前者学什么后者就学什么,白怜怜基础差点学起来很吃力。
林家就像养条小猫小狗一样养着白怜怜,不仅体现在下人对他不甚尊重的态度上,还体现在他现在的名字上。
林宗辉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对收养他没有什么异议,给了个名字,林依依。
依依,一一。
上完六年级课程,林挽琴十三岁,剪得齐耳短发,穿的是背带裤,爽朗大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白怜怜也是十三岁,他怕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留着齐腰长发,穿校服长裙,白皙的面五官清秀秉性温和,从来不和人使性子,软的就像块云朵,谁都能戳一戳。
林挽琴已经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也清楚白怜怜是个什么身份,平日里只把白怜怜当作跟班仆人一样对待。不过林挽琴护短,白怜怜日子并不难过。
"昨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吗?”林挽琴问。
白怜怜点点头,他背着一个书包还拎着一个书包,把手里的书包递给林挽琴,林挽琴打开书包找出其中的国语作业,翻开一看,上面用毛笔抄好了诗词,娟秀的瘦金体形质俱佳。白怜怜自己的作业写的是楷书,看着工工整整的一行行诗词,就知道写字的人必是一个懂规矩晓得分寸的大家闺秀。
今日放学是苏音音来接的,白怜怜坐在副驾驶,后座是母女两和一堆礼物。
今天她们要去赴陈大将三姨太生的小儿子的成年礼宴会,穿着这一身自然是不行的,苏音音让司机开车去街上拿订好了的衣服。那是几件量身定做的旗袍,正式的场合里总是要穿旗袍的,老派的作风。
白怜怜以为只有她们两个人去,没想到旗袍也有他一份,就是说大家都要去。他向来不喜欢鲜艳的颜色,这一件淡绿色绣竹叶的衬得他文静淡雅,书香门第的女孩子一般。尤其他随身备着一本本子和一支钢笔,嘴不能说,但手可以写。
“林老板,真羡慕你有两个女儿。“陈大将穿着深黑色长袍,略带深意的说。
林宗辉笑笑,向苏音音挥手示意往这里走,墨绿色旗袍裹着苏音音娇小玲珑的身材,高跟鞋拔高了她的身形,也让她走路更加妩媚动人。林挽琴端起样子,翠绿色裙边绣兰花的旗袍压了压她活泼的性子,在大众场合她还是要顾着林家长女的形象,白怜怜稍落后,缓步跟在她们身边。
苏音音轻笑两声,介绍起两个姑娘。“这是长女林挽琴,次女林依依。”
“好啊,我家只有两个儿子,天天惹我生气。“陈大将眼睛在两个姑娘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的说,"我也想要个闺女啊。“
林宗辉是个商人,一听就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正好他也有和陈大将结交的心思,就推出白怜怜这个养女,说,"你家小儿子我看过,性格不错,我小女儿和他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正巧,陈大将的小儿子陈则韬走了过来,灰色西装笔挺,嘴角噙着一抹痞气,遗传了他妈的好皮相,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是个多情郞。
陈大将哈哈大笑,“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然今天先给他们两个订个婚,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陈则韬不反对,没人问白怜怜同不同意。
这门亲事就这么随意的定下来了。
成年礼一个星期后,陈大将带着陈则韬登门,把订婚要的东西一应全给补上了,谈话间,苏音音把白怜怜叫出来让他带着陈则韬去花园走走。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小凉亭里,拘谨得很,陈则韬也不知道该和十三岁的小姑娘说什么,都是长辈的主张,又要他培养感情出来。
“送你。“陈则韬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条嵌着蓝宝石的项链绕到白怜怜身后准备给他戴上,白怜怜僵硬着身子任由青年撩起他的长发。
陈则韬看着那纤细白嫩的脖子,感觉一只手就能掐住,坏心眼的朝白怜怜耳背吹了一口气,惊得白怜怜差点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真害羞啊。陈则韬心说。
白怜怜一阵心悸,粉色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子。
"要不我带你去逛街吧。"陈则韬心想女孩子应该都是喜欢购物的,买点胭脂水粉和衣服还有零食。白怜怜并不想出门,他更喜欢看书,刚掏出本子准备写不去就被青年一把搂住肩膀跌跌撞撞走向大厅。
“父亲,我想开车领林家妹妹去街上玩。"陈则韬伸出手示意陈大将把钥匙给他。
陈大将瞪了一眼小儿子,没好气的说,“混小子,这才学会开车几天,就馋车了。你先问问人林叔叔。“
林宗辉自然没什么异议,苏音音有点担心两孩子跑出去玩,让林负剑和林挽琴一块跟着出门,自家儿子性格稳重,有他看着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陈则韬还是没有拿到车钥匙,安全起见,司机开车。他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林家兄妹三人坐在后座。林负剑对逛街没有什么兴趣,他也没有想买的东西,坐在靠左边窗户的位置闭目养神。林挽琴坐中间叽叽喳喳,瞅着时不时路过的店面铺子,和白怜怜分享新出的衣服和胭脂。白怜怜也不能说话,一概附和的点头。林大小姐说的兴起,牵着白怜怜下车去买海外来的零食。
黑巧克力闻上去很香,吃着太苦了,白怜怜接受不能,吐在手帕里小心拿着,其他两人吃了一口表情很难看,尤其是林挽琴,她最讨厌的就是苦味道了。大哥林负剑表情如常,还咽了下去,白怜怜心生佩服。
四个人下了车逛了一路都没有看到新奇的,白怜怜想去书店买点杂书,写在本子上从背后轻轻戳戳比她高大半个身子的大哥。林负剑回头看了看,娇小的妹妹被完全包裹在他的影子里。心中一动,比起活泼的亲生妹妹,这个半路来的妹妹安静内向的让人怜惜。
“前面转过一个街角就是书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林负剑对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人说道。
林挽琴更想去的是直走就能到的胭脂店,她拉过白怜怜说,"你们两个大男生去书店,我和妹妹去看胭脂。”
林负剑又把白怜怜扯到自己身后,“我们买几本书就去找你们会合。”
陈则韬不置可否,他怎么样都行。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林挽琴就只好与白怜怜分成两队走了。
“就买这几本?”林负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薄薄的几本都是游记,“你喜欢看游记?”
白怜怜点头,他想以后多出去走走,看看书里写的人文风俗和实际差别大不大。
我自己付钱就好了。白怜怜握住大哥要掏钱的手,对他摇摇头,然后从自己身上拿出钱。
林负剑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白怜怜纤细的手腕,抢先一步把钱付掉了。他怜爱的揉揉妹妹头发,说,"你和挽琴都是我的妹妹。"一顿揉头的操作,白怜怜低着头不好意思极了,白净的脸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飞上两朵红霞。
买完书两人走到了胭脂店。林挽琴试了半天口脂都不中意,她平日里爱出门玩,皮肤被太阳晒得久了是健康的白,而店里伙计推荐的全是较嫩嫩的粉色,她抹上之后显得太黑。看到伶怜抱着书走过来,林大小姐把人拉过来拿起一款宫墙红口脂给妹妹涂上。
素净的像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姑娘被染上了这一抹朱红,生动了许多。
“好看,我一看到这个颜色就觉得很适合你。“林挽琴又给她描眉,比起自己试,她显然更喜欢给别人试,白怜怜抹得好看她心里就舒坦快活。
白怜怜常年窝在书房里看书,养的皮肤白皙细嫩,且五官生的标志,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鼻梁直鼻头圆,上嘴属比下嘴较薄,一点唇珠可爱,现在脸还稚嫩未长开,身纤骨幼的就已经能看出以后的美貌了。
陈大将娶得姨太太各有各的美,或清冷或艳丽,但见过这些美人的陈则韬还是不免承认自己的小未婚妻生得极好,父亲有眼光,提前给他定下了身家好还特别漂亮的妻子。
对于化妆白怜怜其实心里有点抵触,他以后想回归正常的生活,不穿裙子不留长发不戴首饰更不化妆,更不想嫁什么人,好在距离他要嫁人还有几年时间。
车上装满了打包好的东西,全是三人给白怜怜买的,就连对购物没有兴致的大哥林负剑都挑了支和田玉簮子给长发的妹妹挽发。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则韬常跑林公馆作客,两家人很满意这样的发展。
自古都是结两姓之好,林家依靠军阀的枪杆子保障经商,陈家则想要林家出军费扩充自己的人马。
“我要跟着父亲打仗去了,估计要好几年才能回来。"陈则韬打开一个戒指盒,里面是枚闪亮的钻戒,青年认真的说,"你等我回来。"说完,郑重的把钻戒套进了白怜怜手指。
"答应我,不能喜欢别人,我会给你写信的。“身着军装的青年把小未婚妻抱进怀里,白怜怜闷在人胸膛里面听着跳动有力的心跳,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听说打仗会受伤运气不好就战死在战场上了。
一路平安,多保重。白怜怜把要说的话写给陈则韬看。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陈则韬撩起怀里人的长发拨到她耳后,极快的补充一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一个大问号在白怜怜脑子里冒出来,他能说得了话吗?
还没等他拒绝,对方灼热的呼吸就扑在他的脸上,重重的吻落在他唇上,像是要把他吃进肚子里,连亲带咬的给白怜怜打上标记。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白怜怜居然还在想,自己的初吻没了。
这个吻也是陈则韬的初吻,他不喜欢父亲的三妻四妾,他只要一个心上人。
本来他想看着小未婚妻长大,两个人一起走在时间的长河里,但他现在不能亲眼看着白怜怜长高了。陈则韬捏着白怜怜没肉感的脸温柔的说,“我只是暂时的离开,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在一起呢。多吃点饭,你要照顾好自己。”
战争在四处爆发,虽然这边暂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不过林家准备把资产都转移到海外,已经在那边置办好了房产。
林宗辉开了个小型家庭会议,"你和几个孩子先到英国安排学校上课。然后我把这边的生意收尾就过去。“
苏音音想了想说,“我留下来陪你。”
一番讨论过后,林负剑带着林依依先去海外,林挽琴不大愿意去海外就跟着苏音音留在这边,先看看形势如何。原定就是林负剑明年去英国上高中和大学,只不过现在时间被提前了一点。
没有下人愿意跟着去海外,都是从小就生活在这成了家的,上有老下有小没人愿意出远门。林宗辉就找了店里两个懂外语的伙计送林负剑去英国,
林负剑学了英语三年,口语说的流利。一早就准备好了去留学。
白怜怜则是赶鸭子上架,难为他半句英语都听不懂还要去到那边上课。
路程很远,白怜怜晕船更晕飞机。上了飞机先白了半张脸,靠在大哥的肩膀发昏。
远离父母的男孩眉目坚毅,除去面庞有些青涩,身材高大的他算是个男人了。他动作轻缓给妹妹披上外套,轻抚对方清瘦的脸颊,女孩依靠他像只睡看了的乖巧小奶猫惹人疼爱。
林负剑的心是冷硬的,但是妹妹所在的那一处角落再是柔软不过。
从飞机上下来的白怜怜是被抱下来的,身材娇小的他窝进哥哥的胸膛,脑子里杂乱无序,只想闭着眼好好睡一觉,失重感让他不适,而英国雾蒙蒙的天气他也不喜欢,不熟悉的环境使他紧紧揪住大哥的衣服,生怕会被再度丢掉。
房子是打扫好了的干净整洁,有两个慈祥的中年金发女仆人照顾他们生活起居,可是这厨艺满足不了白怜怜的嘴和胃。
“喝口牛奶。”林负剑哄着怀里的妹妹再吃点东西。白怜怜把头埋进哥哥大衣,他想吃的是水晶虾饺,四喜丸子,冰糖炖梨。不舒服的时候人心理都会脆弱娇气的像个三岁小孩,平时他不会这么作娇,但现在一定要人好声好气的哄才可以。
大哥疼他,见他不吃面包和烤鸡也不喝牛奶,让人切了点水果喂他。哄三句吃两口,用水果也喂饱了白怜怜的肚子。吃饱了理智就慢慢的回来了,他发觉自己还赖在大哥怀里,脸刷一下比刚吃的苹果还要红,挣扎着要自己站起来。林负剑以为妹妹又在微娇,反而搂得更紧。刚恢复了点力气都用在挣扎上了,现在挣扎无果他气馁的趴下了。
除了对饮食不满意,白怜怜对书房里的书更不满意,全是英文,他连书名都看不明白,每天看自己从林公馆带来的几本游记,翻来覆去的书可以背下来了。林负剑到了这边的当天就开始忙起来,熟练的和女仆沟通,带着会英语的下人出去几趟。
白怜躺在房间的床上开始想自己的以后。按照这个情形国内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他起码要在这边呆个两三年,要学会英语,水平能看懂书里写的什么就行。然后是攒钱。白怜怜从床底下搬出个小箱子,他的积蓄都在这个箱子里,有首饰也有银钱,如果要离开林公馆这些钱肯定是不够用的。还有上学,他想把高中上完,大学他可能上不了,十八九岁应该看得出男性化特征了,有些男孩子十五六岁飞速窜个子,就像林负剑营养跟得上比白怜怜大三岁,十六岁一米八,而白怜怜还是一米五,连同岁的林挽琴都有一米六五比他高半个头,听说喝牛奶可以长高,白怜怜决定每天一杯牛奶。
想得累了,白怜怜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个上半张脸,困意袭来,他倒头就睡。
林负剑是晚上挂钟敲了十下的时候回来的,他刚接到电报,父母今年是出不来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这个年得他们两个人一起过了。
现在当家作主的人是林负剑,他行事越发沉稳,一边上学一边接触家族在这边的生意,时不时还会回来给白怜怜下厨改善他的伙食。白怜怜吃不惯三明治,两人同桌吃饭的时候林负剑就注意到了妹妹对面包的兴趣缺缺,吃的越来越少,没几两肉的身板逐渐单薄,风一刮就能给吹跑。
于是林负剑晚上回来后还要在厨房磨练两小时厨艺,争取做出几道色鲜味俱全的菜肴,好让妹妹多吃两口饭能长点肉。俨然一副仁爱慈兄的形象。
找了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招到合适的英语补习老师,林负剑就自己上场教了。白怜怜学的是典型哑巴式英语。
但以后要是离开,口语也得要抓起来。
林负剑去上课,白怜怜呆在家里,他把房间反锁不让别人在场,自己对着浴室镜子练习读出来,反复听录音带里的声音是否和哥哥教他的对的上。有一次他磕磕绊绊读外语书的时候林负剑正好提早考完试回来。
他敲敲门,把白怜怜给吓到了,他将书和录音机藏到浴室的脏衣篓里,打开淋浴头和浴缸的水阀假装刚才在泡澡。
过了好一会,房间门才打开。
穿着真丝睡袍的白怜怜头发微湿,身上脸上还有水珠滑下。
“别冻到了。”林负剑扫了一眼倚着门后露出小半张脸的妹妹,关切道。
白怜怜点点头。
“等会一起去外面吃个饭,衣服女仆在熨了马上送过来。"穿着正装一脸严肃的林负剑难得露出了丝微笑,他轻拍白怜怜脑袋,把一串粉色珍珠项链递给他,“新年快乐。“
白怜怜接过项链,眨巴着眼看向哥哥。
林负剑了然,转身离开。
刚合上门,女仆就抱着裙子过来了。那是一套雪白的小洋装,入手还有点暖和,在床上摊开还有一套白色蕾丝的贴身内衣,白怜怜诧异的看着那个胸衣,他觉得应该是女仆给他准备的,如果是哥哥给他挑的,那个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穿上正好,还因为衣料剪裁,显得稍有曲线,身材看着不是特别平板,腰是真的细,林负剑看了一眼,食指和其他手指搓了搓。
“很适合你,好看。“林负剑看对方脖子上空空的,问,"项链不戴上吗?“
白怜怜戴了好几回,都扣不上,伸出手心,手掌是那串项链。
他拿出本子写,你帮我戴吧,哥哥。
纸上的哥哥两字触动了林负剑温柔的神经,他拿过珍珠项链示意妹妹过来
白怜怜低头,颗颗饱满的粉色珍珠挂在他脖颈上,显得可爱又极具女人味。
十四岁的白怜怜身量长高了些,挽着哥哥的手臂小鸟依人。
过春节是中国人的习俗,海外华人组织了一场晚宴,一起过春节。
这场晚宴是用来认识人的,白怜怜不用认识别人,只要乖乖跟在哥哥身后就可以了。
林负剑喝下了不少酒,脸色依旧平静,眼神清明,直到坐上车挥别他人时才卸下自己冷静的面具,捂着头向后躺去,呻吟出声。白怜怜贴心的揉揉哥哥的太阳穴,为他减轻痛楚。
回去之后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白怜怜立刻想到浴室里的脏衣,里面是空的。他一下就慌了,里面放着的录音机可还存着他读英语的录音。
他写了几句磕磕巴巴的英语问女仆,女仆没有看懂他要表达的,他就带女仆去房间浴室里指着脏衣篓,写出书的单词。
女仆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把被水浸过了的书和录音机拿给他。
白怜怜发现录音机进水之后不能用了,心下放松了不少。他不想去哥哥面前指责女仆的疏忽,因为他想这件事情哥哥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他让女仆把录音机拿走放起来,以后都不会再用上了。
白怜怜是不想告诉哥哥的,但女仆还是去找了林负剑。
“林先生,小姐的录音机应该是坏了。”女仆把录音机交给了林负剑,她完全误会了白怜怜的意思。
林负剑喝了两口温水,接过录音机准备去学校的路上送到店里修。
平时看妹妹很是宝贝这个录音机,修好了估计会很开心。修机器的师傅接过录音机,拆开看了看,遗憾的说,“这个录音机修不好了,不过里面的磁带还能用。他把磁带拿起来放进另一个同款的录音机里,按住键,
录音机发出的声音很是粗糙,但能听清一个很小很微弱的读单词声音。
林负剑凑近了听,分不出男女。他皱紧眉头,把这个新录音机买了下来。
此时的白怜怜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掀掉老底。
林负剑推掉了很多应酬,回来之后先下厨做菜,把妹妹喂饱之后再独自拿着新录音机去了书房。来来回回听了大半个晚上,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妹妹要瞒着他们所有人说自己不会说话白怜怜已经睡下了,林负剑用房间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看着黑暗里睡熟的妹妹,他站在黑暗里神情难辨。最后,他把门关上了。录音带被他放在书桌的柜子里锁住,似乎这个秘密也跟着录音带一起被锁起来了。
过完元宵,自怜怜要去学校了,学校里着见不着什么华人,他是整个班唯一个华人,也不太能适应这边的教学。老师上课说的话大半听不懂,记笔记也是单词混着中文还有省略符号。其他同学不找他搭话更不带他一起互动,白怜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角落里自娱自乐。
林负剑上的大学,和他所在的高中距离很远,而且上大学之后的哥哥更加忙碌,时常见不到一面。胆子大了的白怜怜不太想去上课了,司机把他送到学校门口,他假意走进校门,偷看司机开走车,再从反方向离开。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逃课。
背着书包的他无处可去,顺着桥畔走了一路,走累了坐在秋干上,看着鸽子自由的飞来飞去,今天是英国难得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酒在白怜怜身上,给他凉意的身躯带来一丝温度。午饭买了个面包,吃了小半个就没有胃口再吃下去,放在长椅上,不怕人的白鸽悄无声息靠近,啄了一口面包,见人类没有驱赶,拖家带口唤了好几只白鸽将面包啄了个干净。等发完呆的白怜怜准备拿起面包扔进垃圾桶才发现面包已经被吃完了,散落了点面包屑掉在地上。吃饱的白鸽停在面前的空地上,歪着头看人类,从它绿豆大小的眼睛里,白怜怜看出了无辜。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司机过会到学校接他放学。
白怜怜往回走的路上心在发慌,他不知道逃课一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惴惴不安的直到入睡,也没人训斥他。第二天他又没有去上课,还是去了昨天的那个公园,掏出路上买的面包,掰成小块丢在地上,惹得一群白鸽争相啄食,如此投喂了几天,流线型的鸽子圆润了不少。
大概十天后,东窗事发了
女仆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询问为什么林小姐半个月左右时间没有到学校上课也没有家长请假。女仆把电话转交给林先生,林负剑是凌晨回到家的,他才应酬完,红酒喝的不少,整个人头疼的厉害,没课便多睡了会,接完电话,他让司机去学校一趟,先办了个休学,和老师说是生病暂时去不了学校。
白怜怜回来看见哥哥坐在饭桌上没有动筷子,桌上都是他爱吃的中式菜系,但是气氛严肃的诡异,他心里打鼓,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静静的走到桌子旁边落座。
哥哥给他夹了菜在碗里,他就吃掉,等一碗米饭吃完了,林负剑停下夹菜的筷子。
白怜怜是半碗米饭的胃,这一整碗饭给他撑到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揉揉发胀的肚子,一双细眉微皱。
林负剑非常清楚妹妹的饭量,他不责骂妹妹半个月没有去学校,他恼怒的是半个月都不在学校午饭肯定没有好好吃。
“到书房来一下。”林负剑是一口都没吃,喝了口温茶走在前面。
白怜怜像条小尾巴低着头走在后面。
“我替你办了休学,不想去学校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去再去吧。"林负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学画画还是乐器。我记得在国内你是学过一点的。“
在国内学的是钢琴和国画,白怜怜学的十分一般,老师们说他态度认真勤奋好学,奈何天赋不够。
白怜怜想了会,写下想学油画。
“这些天我会请个油画老师到家里来教你的。"林负剑叹了声,手拍拍妹妹的头,承诺,“等我不忙了,带你出去玩。”
林负剑实在太忙了,他白天有课有作业晚上还要去看顾家族的店铺生意,把账本仔细对矫推敲,如果来了应酬他打起精神喝到夜半三更直至把合同敲定。现在还是刚接手,很多事情都没有上手,即使有老伙计和跟着他们家数年的店员帮忙料理,也不能万事都相信他们这些人,说不得欺上瞒下,和对手合起伙坑老板,所以彼此都要知道分寸,分清主仆才行。
白怜怜没想到这事轻轻放下了,他用脸颊蹭蹭哥哥的手掌,点点头。
哥哥注意休息。白怜怜注意到林负剑的眼里血丝有点多,想来是太累了,关心了一句。
被关心到的林负剑笑笑,俯身在妹妹的额头亲了一下,他低声说,“好的。”
这个吻干净的不带任何情欲,兄妹之间简单的接触罢了,白怜怜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林负剑自己才知道,他亲的时候闪过了什么样的念头,那是一种背德的欲求。
油画老师是个白发白须的英国绅士,他的头发茂密,笑容和蔼,爱喝红茶和烘培饼干。
白怜怜穿着围裙调色,今天的作业是画自己。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披散到了腰以下,素白的肌肤被包裹在黑色长裙内,手腕挂着两条翡翠手镯,耳垂的珍珠耳钉闪着温柔的光,不得不承认,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少女。
画到纸上变成了灾难现场,颜色抹得乱七八糟,白怜怜瞅瞅自己的青葱十指,再瞄瞄老师的粗萝卜手指,怎么差别那么大。心想明明大家都是手。他的每幅画都被保存在画室里,有时候林负剑来画室里转转,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画发出会心一笑。
林负剑把海外的生意和学业两手抓稳,因为国内战况稳定,海外的生意开始向国内倾斜,林宗辉发来电报,说放假可以回国了,另外言语中透露出想要养女和陈则韬办婚礼,彻底抓牢陈大将这支军阀的姻亲关系。
收到电报的林负剑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他无法左右家族掌权人的意愿,那就从陈家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