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莫莉约好五分钟后在餐厅会合,我拖着身后的狗皮膏药艰难地挪回内间,半道上倏然记起些什么,便停下脚步。
柳白巳纳闷地歪了歪头,“怎么不走了……”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回身扬在他脸上。我忍无可忍怒道: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把莫莉忘在五楼了?”
还搁这儿嘚吧嘚吧,烦死了!
一想到莫莉竟然被孤零零地扔在险象环生的五楼,醒过来一看:全然陌生的环境,满地鲜血和断肢残骸,身边又一个活人都没有——可怜见的,还不知道得有多害怕!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了不说,难道他也跟着一起,大脑彻底停摆了吗?!
柳白巳捂着脸,没作声。丝绸般顺滑的乌发垂下,导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像拧上了发条的蝴蝶一样,细细颤抖着,仿佛他身上正在发生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怎么了?是太过愤怒、太过屈辱,所以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像虾背那样,我立刻紧紧绷起,身体自动进入警戒状态——
手铐还没解开,要是他突然攻向我腹心,我该如何应对?枪大概率还在枕头底下,现在扑进卧室里去拿还来得及吗……
我正全神贯注思考对策,只留一抹余光在他身上,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然而戒备了好半天,出乎意料地,却见对面的柳白巳什么也没做。
他唯一做的,只是缓缓抬头,下眼睑泛出一抹冶艳淡红,妖异的瞳孔炯炯发亮,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断加深,呼吸也愈发粗重。
像是在隐忍,同时又很兴奋。
我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男人不都喜欢把那无用的自尊心挂在脸上么?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反应不对头,不说和恼羞成怒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而且他的眼神也实在很奇怪,简直要把我盯化了,但又什么都不说,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读不懂人类的情绪。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放下捂住颊侧的手,露出了六指分明的手掌印,在那张雪白的面皮上极其显眼。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他垂下的手走,眼神才落到暴起青筋的手背上——静脉血管在重力作用下产生了生理性扩张,余光却瞥见睡袍下凸起的某处,登时瞪大了眼,迅速扭开头——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你……我……”
我觉得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我跟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发声器官一样,话都囫囵说不明白,“你……你有受虐倾向吗?这是你本人的癖好,还是角色需要?”
他没作声,只是直勾勾盯着我瞧,一双眼珠子幽绿幽绿,黑洞似的,盯得我头皮都发麻。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找回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张嘴就骂:“你是狗吗?为什么连挨巴掌都会发情?!”
明明是在对他发火,怎么反倒变成奖励他了?!
要是管不住的话,还是剪掉为好。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柳白巳终于不装聋作哑了,然而嘴上虽然道歉,可是我瞧得清清楚楚,他眼里那股子兴奋劲儿分明一丁点儿也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我真想再扇他一巴掌。
不过也得益于这一巴掌和他的诡异反应,我神志总算清明许多。
跟我昨晚差点把笔记本电脑摔了的那一幕很相似,都是莫名其妙怒火攻心,然后做出一些我平时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就像大脑突然被另一个人操控了似的。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拿掉。”我把手往他面前一送,命令道。
大约是自知理亏,他很听话地给我取下了手铐。
“滚回你房间去,五分钟后餐厅会合。”
我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这回他总算再没有赖着不走了。
五分钟委实太短,我匆匆换好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把枪藏在触手可及的口袋里,然后带上房卡,赶紧跑向餐厅。
推门入内,我一眼便瞥见了神情憔悴的莫莉,不过她看起来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希望被丢下这件事不要在她心底留下阴影,我对此很愧疚,只能尽量补偿她了。
沃克还是那样气定神闲,虽然面上倦容难掩,眼下也有些青黑——咦,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怎么不见了?
仔细想想,昨天大家打算分头去搜集资源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戴婚戒。目前已知他的的确确戴了婚戒的场景,应该就只有在走廊上叫住我那一幕。
精神状况最糟糕的莫过于莱特。他面色灰暗、眼窝深陷,眼白仿佛笼罩着一张血红的网,黑眼圈浓重得可以去动物园扮熊猫,似乎已经完全失魂丧胆了。向来精心设计过的发型乱成了一团鸡窝,衣服皱皱巴巴,还残留着因过夜而发酸的浅淡酒气,闻着真让人想呕吐。
“夏,你来了。”
莫莉最先招呼我,但她的目光落在我左脸颊侧时,眼里流露出了明显的错愕。
怎么了吗?
我摸了摸左脸,很光滑,短发被别到了耳后。没什么异常啊?
她又看了看我的右脸,才道:“夏,你左耳的耳钉呢?”
耳钉?
我蓦地一惊,连忙抬手去摸耳垂——果然空空如也!
再摸右耳,那颗钻石还好端端呆在上头。
所以是什么时候弄掉了吗?因为它们小小一颗,平时完全不妨事,所以我洗澡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摘过,现在竟然莫名其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