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峮正在私塾教青葙写字,两人孤男寡女,一个依偎在另一个怀中,紧贴着身子。
陆洵踏入私塾时,透过大开的窗户见此情景,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原本他先到周峮家中送了礼去,师娘说老师还未归来,想必是在私塾留堂了。
荐信一事已拖了大半年,他明里暗里不知送了周峮多少礼,又替他办了多少事……然而周峮始终以时机未到为由,就是不肯给!
陆洵一步步走近,站在窗边停顿了片刻。
暮色苍茫,一盏孤灯下,周峮与青葙衣衫半褪,交颈缠绵的模样令他没来由地冒出一阵恶寒。
“嘭!”
虚掩着的木门被陆洵一脚踹开,周峮忙扯上外衣,青葙缩在他身后不敢抬头。
“陆怀川!你来做什么?”周峮瞪着他,面露怒色,呵斥道:“出去!”
陆洵静默地看着两人,眼神越发冷淡。他发觉这世上,好像没人能逃开情欲二字。周峮是君子,但也是男人,他怎么就没想到送个女人给周峮?
真是失策了。
不过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衙门那儿已经有了朝廷下来的文书,等下月吉时就会张贴出来,周峮必然比他更早知道这些消息。
陆洵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峮的眼睛说:“老师,学生有一事相求。”
周峮见他不走,当下整饬好了衣裳,站起身来欲将陆洵拉到一旁,没想到他却往门框上一靠,显然并不愿意再听周峮的摆布。
“呵……我倒是低估你了,陆洵!你处心积虑,就为了摆脱商籍的贱民身份,你以为自己已经学有所成了?”周峮伸出手重重推了一下陆洵,让他撞在了旁边的门板上,门被重新阖上。
“陆洵啊,你真是令我觉得可笑!你拿什么去同士族名流比?你以为当今圣上推行科举改制,你就真能跻身官场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拉拢那些新贵的手段罢了!普天之下,富贾几多,轮得到你们杭城一个不起眼的陆家么……”
陆洵听后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他越过周峮,从桌上抓了纸笔,往门旁的一张学生桌上一拍,语调平静:“你既知我所求,就别废话了。赶紧将荐信写了。”
周峮撇过头去,并不理会。
“不写?”
陆洵的声音冷下来几分,他看了一眼青葙,再回望周峮:“那我明日就将她发卖了。”
青葙是陆家的奴仆,若是再卖,只有进青楼了。她惊恐地看着两人,胡乱将衣衫往上扯,已顾不得衣不蔽体,只爬到周峮身边哭求他快答应陆洵。
周峮此刻却突然强硬了起来。他一脚踢开青葙,刻薄之色尽显,“我与她不过露水情缘,你随意处置。但你心术不正,休想我给你写推荐信,似你这般人进了官场,只怕百姓要遭殃!”
什么心术不正?!都是屁话!不过是怕他日后得势反过来报复他们周家罢了。
陆洵唇角勾起一起阴冷的笑容,得亏他如此看得起自己,现在他更有自信去跟京城那些人一争高下了。
“陆洵少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若要将我卖了,我便将云意姑娘的身世秘密说出!到那时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夫人,定要彻查清楚……”
青葙转而开始威胁陆洵,她已是强弩之末,势必与他争个鱼死网破。
“不去憎恨抛弃你的情郎,反倒来对付我。真是愚不可及。”
他早知道青葙是个祸患,只怪刘玉辉动手太迟,现在她居然敢拿秦云意来做赌注威胁他!
云意天真而祥和的目光在陆洵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垂眸失神良久,终是败下阵来。
也罢,这荐信一事,可以下回再拿别的同周峮交换,今日一事,终究是他心急了。
陆洵转过身,拉开门出了去。野风清凉,抬头便看到繁星点点。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刹那间才发现不知何时,云意已经占据了他心中好大一片位置。
大抵是同病相怜。他想,他怎么可能对秦云意动情呢?他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
日后山高水远,不复相见。这次就算是离开前,对她最后的一点补偿吧。
*
青葙回到陆家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云意昨日被陆洵送回去之后,身体疲倦,早早歇下了,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青葙。
一早起来拉开门,却看见她发髻散乱,香肩半露地跪在石阶下。
“姑娘!姑娘救我!”青葙扑过来死死抱住云意的双脚,她的泪水已经流干,眼睛红肿,又痛又痒,一闭上就酸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