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听后冷哼一声,想来跟这位巡抚不太对付。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换了更加温柔的腔调对云意说:“也罢,我过几日再来探望你。让你父亲别躲着,好好洗干净了来迎接我!哈哈哈!”
他说完,大摇大摆地转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云意眼前。
这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一个知州怎会恰好路过此地,又恰好认出她来?听他话里,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上京赶考去了。
云意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又怕事多。此时正好车夫将马也牵到,套上绳索,连忙回去了。
过了几日,那位知州果真来了,还带来一些礼品赠与陆家,另外又买了上好的丝绸,打了首饰连带着一些胭脂水粉送给云意。
刘玉徽小心接待,又知人家冲着云意来的,早命银烛给云意悉心打扮,换上一身好衣裳,还让家丁们彻夜修整静谷园,连门口的字牌也重新做了一张挂上。
当时陆宅设宴,云意跟着石崇坐在主桌,陆洵也在她旁侧。
觥筹交错间,贺老太太与石崇喝了一杯酒,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她有些好奇地问:“知州是怎么知道云意的事儿?”
石崇笑而不语,先拍拍身旁陆洵的肩膀,才开口说:“多亏了这小子。”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二人,等待着石崇将话说完。石崇放下筷子,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来:
“最近阎太傅致仕,归于乡里。日前就在石府上教书,有许多贵公子都去旁听,陆洵也是其中一位。我家小女生性刁蛮,今年本该送进宫里去,内人私心不允,便想着找个合适的郎君许配。只是这丫头挑来挑去,没一个满意的,偏看上了你们家这小子!”说及此,石崇无奈地摇头,又闷了一口酒,这才继续往下讲。
“本朝律法,禁绝官商联姻,自是不能。我便找来陆洵聊话,这一聊,方知他早有婚约,原来竟是小女在缠着。噫!真是丢人!”
听到这里,刘玉徽的脸色逐渐暗淡下去。但她忽然又想起,官商禁绝联姻只说官家人不能娶商女,却也有招商婿的先例。
“也幸好,这一聊,被我知道了秦适竟带着云意来杭了。前几日陆洵被小女缠得脱不了身,骑快马来我府上,我亲自去收拾那丫头,碰上了云意,她还不认我这个伯父,吓得要跑。哈哈哈!”
原来事情始末是这样……
云意恍然大悟。她越过石崇的身子,将目光落在陆洵身上,他也正朝她看来,但只蜻蜓点水般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回应。
席间,他仍旧是那样平淡如水的神情,附和着刘玉徽,不时说几句恭维石崇的话。
石崇个性豁达,又久在官场,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严。几杯黄汤下肚,便对着众人开始吩咐:
“我与鹤达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他的女儿便如同我的亲闺女一般!今后,还要托老太太与夫人费心照料了。”
刘玉徽与贺老太太连连应是。
石崇接着又夸赞了陆洵,连他也觉得陆洵是个良人。云意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升腾,今日有了父亲的这位结拜兄弟撑腰,所有人给足了她面子。
再是知道了陆洵默默所做的这一切,即便他之前未曾说,她忽然开始明白,或许他就是这样不爱开口邀功之人。
她觉得他的爱都藏在心底。
这是多好的事情,她终于苦尽甘来,自此不再漂泊无依。将来她会嫁给自己钟爱的夫君,为他生儿育女,然后带着他们的孩子偶尔去探视外公。
美好的愿景似乎已在眼前,只要她等到出嫁的年纪。
腾空的烟火照亮了小半片星空。陆洵的脸色隐藏在黑暗中,逐渐降至冰点。
周围人的说话声聒噪、恶心。
尤其是他说出那些恭维的话,在众人面前装□□她的模样,更令他厌恶自己。
一整晚他都压抑着自己,只是连心都要麻木了。而秦云意,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根本不知道陆家人好话背后的虚伪与狡诈。
她总要后悔。他这么想着,真希望亲眼看到她被陆家利用过后丢弃时的惨状。
“陆洵哥哥,你瞧,烟花真美!”云意激动得第一次挽住了陆洵的手臂。
男女之防在此刻化作浪漫萦绕在四周,迷雾中已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美则美矣,转瞬即逝。”他无所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