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出了坊,马车还停留在原地,不但云意没了踪迹,连陆小五也跟着不见了。
他思忖片刻,让车夫卸下这匹马,回去另牵一匹。
石冷玉跟出来时,徒见陆洵纵马长去。他在马上矫健的身姿落入她眼中,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从她第一眼见到陆洵,就发现他跟其他贵公子完全不同。像陆洵这样的商贾之后,即便家产丰厚,能出入士族聚会,也时常因出身而被排挤。
可陆洵并没有因为被如此对待而动怒过。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事不关己。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一一照收,并且巧妙还击。
从一开始,陆洵就带着目的接近石冷玉。她从看戏,到最终堪堪入戏,不过须臾之间。
陆洵是个璀璨夺目之人,独步她所见过的众多适婚男子。可现在,他突然抽身离开,徒留她无所适从地在原地茫茫然不知所以。
石冷玉真是对他爱又不得,恨又不舍。
偏偏这时,云意也从坊里出来了。两人一对视,周围人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居然遇上了。也好,省得我花时间去打听。”
石冷玉缓步上前,食指勾住云意的下巴。这是一张清水出芙蓉般的小脸,不过略施粉黛,就已足够惊艳。
她承认,上次是她轻敌了。
“你是哪家姑娘?过几日我在遇春园设宴品茶赏花,到时帖子送上。”
石冷玉问话间吐出的气息喷在云意脸上,令她恶心想呕。她皱眉侧头,挣开了那只带有锋利指甲的手,下巴有一瞬的痛感,想来是被划破了。
“我对你的宴会没兴趣。”云意后退两步,像是想起什么来,突然意味深长看了石冷玉一眼,紧接着,她定声说:“我与陆洵哥哥早有婚约,还请姑娘自重。”
“你!”石冷玉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没想过眼前这个女子,竟与陆洵有婚约!至少陆洵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他怎么敢?他欺骗了自己!
石冷玉是个自高自傲之人,绝不可能让他人损了面子。她的脸颊抽搐几下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又如何?我从未在杭州城见过你。哪怕是京城,我也常去,与那里的世家小姐再熟悉不过,亦未曾见过你。”
她说着又迫近了云意一步,这回是两只手捏住云意的脸颊,一字一顿道:“陆洵主动与我亲近,你道是为何?凭借我背后的家族,他很快能跻身名流。而你,一个无名之辈,能给他什么?哼!不过一纸婚约,又不是拜堂成亲的正室夫人,你与我叫嚣什么!”
云意被捏得疼了,两只手掰住石冷玉的手腕,向旁一拧,她登时惨叫一声放开了手,连连后退几步,跌在了身后随从的臂弯之中。
“大胆!你竟敢对我动手!”石冷玉气得挥手指向云意,破口大喊:“将她绑了!”
随从们一拥而上,将云意围住,正要动手时,突然一辆马车在此处停下。
“住手!”
一道严厉的男声自车窗处传出,紧接着一名身着墨青色官服的男子从马车上急急跳下,也顾不得形象,上前来抓住石冷玉的手便往马车上拽。
此人名石崇,四十来岁的年纪,已是杭城知州。
“父亲?!你怎么会……你怎……”石冷玉身子一下便软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滚上去!”石崇一声令下,她提着裙摆在丫鬟的搀扶下如老鼠进洞一般钻进了马车之中。
“送小姐回去。”石崇吩咐完之后,自己却留下来,走到云意跟前,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眼,频频点头,口中念叨着:“倒是有七八分相像。”
云意不明,挪步到了陆洵留下的马车旁,偷偷看着石崇,心中不大确定他是来做什么的。
石崇走近了,带着慈祥的笑容问候她:“你可是秦适之女,秦云意?”
云意点点头。
石崇抚须短笑几声,停顿了片刻才说:“我与你父亲、还有当朝的问阗大将军是结拜兄弟。你还在襁褓中时,我可抱过你呢!”
这……
这话说起来,倒像是真的。但云意对这几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此处人多,侄女且先随我回府上,一会儿我派人将你爹也接来!”
“不。我不去。”云意更往后缩了一些,整个人都要躲到车后去了。她露出半张脸,不安地望着石崇:“伯父若是有心,可来陆宅探望云意。”
“知州,来消息说,杨巡抚大约未时到杭。是不是先回去稍做准备?”身旁的小厮凑到石崇耳边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