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八月,序属仲秋。
“姑娘,今日入宫,您看这身如何?”侍女朝露得意地举着衣盘同在铜镜前支颐放空的祝曦道,“是主母特意给您做的一身,真的很好看诶!”
祝曦随意扫了眼,漫不经心道:“挺好的。”
朝露瞧出了祝曦的心不在焉,于是放下衣盘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祝曦一听这话,烦躁地叹了口气:“为什么祝昭不去?”
这回中秋宫宴,主君和主母存了心思要给她挑一个好郎君,所以这些时日都让她加紧学习世家礼,她本以为祝昭没与她一道学习是因为她还没到择婿的时候,谁知竟是这次就不带她去了。
“四姑娘还在关禁闭。”朝露出言提醒,“而且姑娘和四姑娘关系不是......不好吗?”
“是啊!”祝曦昂了昂头,嘴硬道,“但是我一想到我在白泽堂学得那么辛苦她却不用学,心里堵得慌!”
这股气堵在胸口直到她出府准备入宫,祝曦垂首上马车之时,宋夫人和沈姨娘已在车内端坐着了。
待祝曦坐好了,宋夫人温声问道:“今日不必紧张,只是相看相看。”
“曦儿知晓了。”祝曦微笑着颔首,“主母,四妹妹何故不与我们一道?”
沈姨娘轻嗔了她一声:“曦儿!”
“无妨。”宋夫人安抚了一下沈姨娘,而后同祝曦道,“昭昭顽劣,尚在思过。”
家中众人皆已乘马车入宫,祝昭起身踱至门前,抬手挑起了珠帘。
赤华在烛台边剪烛,故而屋内的烛光略亮了亮,昏黄的金光映着祝昭的脸,微微上挑的眼梢暴露了此刻她难掩的雀跃:“真的都走了吗?”
赤华放下剪子点点头,隐隐有些期待:“都走了都走了!”
祝昭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咱们可得要好好享受享受了。”
她转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和久违的热闹。
赤华走到她身旁,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轻声道:“姑娘,月亮真圆呐......”
祝昭轻快地点点头,她回头看向赤华,眼中满是笑意,“走!出发!”
赤华欣然重复:“走!出发!”
两人相视一笑,翻出围墙后,赤华一拍脑袋:“我忘拿帷帽了,姑娘你等我,我现在回去拿。”
言毕,作势就要再爬回去,祝昭连忙拉住了她:“帷帽不用,元安没几个人认识我们,不必多此一举。”
赤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也不再坚持。
桂花飘香,清甜悠远,长街上人影绰绰,笑语盈盈,祝昭猛吸一口,直呼闻到好吃的了。
“好吃的?”赤华一听,眼睛都亮了,也猛吸了一口气,“桂花糕的味道!姑娘是桂花糕!”
“走!去买!”
赤华兴冲冲地跟上祝昭走了一截,这才想起来什么,于是扫兴地说道:“姑娘,我们没有......银子。”
祝昭一愣,转而又笑了笑:“吃桂花糕也不是我们本来的目的嘛,对不对!”
“对!”赤华再次热情响应,“我们主要是来看看元安的潏水花灯!”
“羊皮小灯千万盏——”祝昭乐滋滋道,“万朵水灯彻夜明!从前只听崔老先生讲过,如今终于得以一见,哎——那便是潏水了吧?”
“好像是的诶,姑娘你看潏水上的那座桥,好大啊!上面站了好多人啊!”赤华惊得张大了嘴巴。
祝昭拉着赤华,忍住笑意:“你先别惊讶,我们矜持一点,先找到好位置。”
二人在人群中游走了好一会儿,才在潏水畔找到了绝佳的位置,赤华这才喘了口气,问道:“姑娘,你读了那么多书,可知道潏水为何叫潏水?”
“潏水是古之巨川,前朝名湟河,源出西山,蜿蜒东流,经京畿而入海。”祝昭毫不费力地答道。
“湟河——”赤华轻声念了念,“也很好听很大气啊,为何改名啊?”
“本朝建朝初期,天象有异,河水泛滥,民不聊生,于是有司奏曰:‘湟河之名,恐不足以镇邪气,宜更之,以祈国泰民安。’帝从之,遂命大儒择字,得‘潏’字。”祝昭侃侃而谈,“潏者,水涌回旋,深不可测,有镇邪祈福之意,故而湟河易名为潏水。”
说着,祝昭又指了指潏水上那座宏伟的桥:“你方才说的那座桥,就是琤桥。琤桥横跨潏水,连接两岸,元安城内有句话,叫琤桥听水,潏水映桥。桥水相依,福泽绵长。”
“琤桥......”赤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赞赏道,“这便是说书先生说的琤桥斩罪臣中的琤桥吧?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往后出门带着姑娘胜过带十几本书卷!”
祝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刚想说她还没听过说书人讲琤桥斩罪臣呢,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