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数到第三声滴水时,黑板报右下角的向日葵开始流血。
美术刀还攥在手心里,汗津津的掌心贴着刀柄上雕刻的兔子头。十分钟前他还在宿舍给游戏卡带拍照,现在却坐在1997年的六年二班教室,窗外悬着枚蛋黄似的月亮。铁锈味的风掀开他压在课本下的速写本,铅笔画的星空正在纸面缓慢旋转。
"转学生要在晨读前领取课本哦~"
戴蝴蝶发箍的女教师歪着头,脖颈折成不可思议的直角。她怀里那摞教科书像被剥了皮的活物,封皮的人脸凸起又凹陷,语文书封面的班主任照片突然对他眨了眨眼。
许眠刚要后退,突然撞进一片薄荷味的阴影里。
"闭眼。"有人贴着耳垂说话,冰凉的银链滑进他卫衣领口,"她发卡上的塑料钻少了一颗。"
温热手掌覆上眼皮的瞬间,许眠听见布料撕裂声。某种粘稠液体溅上他球鞋,等再睁眼,女教师已经变成满地碎纸片。最上层的数学书封面,赫然印着他六岁时的入园照——正是母亲葬礼那天被园长强行扯下的那张。
"新手奖励时间结束。"戏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穿旧校服的少年坐在课桌上晃着腿,蓝白外套松垮垮搭在肩头。他食指转着美工刀,刀刃残留的暗红色正顺着桌腿渗进地缝。许眠注意到对方校徽是反着别的,金属牌上「青苔小学」的苔字缺了最后一点。
"谢添。"少年用刀尖在课桌划出火星,"给你个忠告——"他突然逼近,美工刀擦着许眠耳畔扎进墙壁,"千万别让那群东西发现,你能看见颜色。"
教室陡然寂静。
许眠这才发现所有"同学"都面朝后墙坐着。他们的校服背后用蜡笔画满扭曲笑脸,随着呼吸起伏,那些笑脸正慢慢转向自己。第三排穿红裙子的女生突然抽搐起来,辫梢的草莓发卡迸裂,露出底下嵌着玻璃珠的第三只眼。
谢添抽回刀的瞬间,广播突然炸响童谣:
「小白兔乖乖,把腿锯开开
妈妈要进来,肠子掏出来~」
血手印在玻璃窗上绽开,许眠看见几十个穿红雨鞋的小学生正在走廊列队。他们手里的不锈钢饭盒哐当作响,随着童谣节奏,每个饭盒缝隙都在渗出黑水。最前排的男孩突然咧嘴笑开,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齿间咀嚼的半截粉笔。
"抓紧。"谢添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晨读要开始了。"
少年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冷得像殡仪馆的金属把手。许眠被他拽着冲进晨读队伍时,闻到对方校服上飘来的锈味——像暴雨前的铁艺滑梯,又像外婆家那台永远停在1997年的老座钟。
"低头看自己脚尖。"谢添的呼吸喷在他后颈,"跟着默念课文。"
前排女生突然180度扭转脖子,辫梢的塑料樱桃发绳发出脆响。她腐烂的嘴角向上扯,露出作业本纸般苍白的牙齿:"许同学,你的课本呢?"
许眠的卫衣口袋突然发烫。那张印着他童年照的数学书正在融化,封面人脸凸起的眼球骨碌碌转动。他瞥见谢添用美工刀划破指尖,血珠坠落的瞬间,整条走廊的日光灯开始频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