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说说,侯爷究竟哪里待你不同?!”
林嬷嬷声色俱厉,碧兰刚才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碧兰猛然挨了一巴掌,稍稍捡回些理智,但神色间却还是有些不忿。
她捂着脸愣了片刻,低声答道:“自从侯爷成婚,太夫人把我调到夫人身边,侯爷便时常唤我到洗墨庵说话。他不亲近夫人,连书房都很少让她进,却能让我随意出入,这难道不是不同?”
林嬷嬷心中狐疑,问她:“侯爷唤你到洗墨庵,都说些什么?”
碧兰脸上犹豫了一下,林嬷嬷便喝她:“如实说!”
往日里每回裴放叫她去,或是她主动去了,他不外乎都要问上一遍“夫人在做什么”“夫人心情如何”“可有人不尽心”“夫人怎么病了”诸如此类的话。
此时林嬷嬷问,碧兰不想说这些,便囫囵回答:“侯爷只是问我夫人院里都有些什么事儿,府里的丫鬟们如何……”
林嬷嬷踱了两步,等着她往下说,却见她就此打住,不禁疑惑:“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不知怎地,碧兰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她自觉以往在洗墨庵时她与侯爷说了很多话,但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那些话都是她回答了侯爷的问题后,两厢沉默之下她自己主动说起来的,若是聊到有关夫人的事情,侯爷就听得仔细,若是说到和夫人无关的话,侯爷往往会打断她或是直接让她退下……
时间久了,碧兰就学会了一个办法,她在说起夫人的事情时偶尔会夹杂几句关于自己的话,比如说到夫人趁侯爷不在院里用饭,又吩咐厨房做了红烧猪肘,她就会加一句:“奴婢觉得猪肘过于肥腻,不如眼下时令的菜蔬清新,譬如昨日吃的笋就很不错。”
如此,侯爷回回都能把她的话听完。
但,侯爷对她说的话,不过那几句而已。
林嬷嬷是个人精,仔细一想就想通了关键,她冷笑一声:“侯爷是不是每次只问你夫人院里的事?至于丫鬟们,问的也是夫人身边的那些人?”
她强调了“夫人”两个字,碧兰脸色一白,不想回答。
林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点醒她:“侯爷那是待你不同么?他分明是心里装着夫人,待夫人有情!只不过他有什么苦衷不能表露,只能从你这儿打听些关于夫人的事。”
“你在侯爷心里,始终都只是一个下人。”林嬷嬷开口撕碎了她心里残存的希冀。
“不是!”碧兰下意识地反驳,“去年七夕,侯爷醉酒回来,喊了我过去,给了我一盏螃蟹花灯!”
林嬷嬷似是对她失望至极,看着她缓缓摇头。
“你若说别的我可能还没什么印象,但那螃蟹花灯,我在西跨院都听说了,夫人那日出门逛灯会,连猜十个灯谜都没能赢下那盏螃蟹花灯,她不高兴了回来说要吃螃蟹,厨房犯了难,说才进七月蟹不肥,央我去劝,只是夫人说完就忘了这回事,我当时也就没提。”
“那个螃蟹花灯分明是侯爷特意为夫人赢回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是给你的?”
林嬷嬷对她没了耐心,指着她道:“你如此冥顽不灵,又对夫人不忠,我不可能再放你回夫人的院子,往后你就在这西跨院里待着,我会求夫人,把你调到我身边,趁早把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我掐了!”
碧兰脸上的泪早就干了,她呆呆枯坐在那里,对林嬷嬷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在想,那天,侯爷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那晚她过去时侯爷身上沾了酒气,眼神清冷又迷离,靠坐在书房的躺椅上,指了那盏花灯道:“拿回院子里去。”
不是“给你”,不是“拿回去”,而是“拿回院子里去”。
她怎么就误认为是给她的了?
想到至今还挂在自己房间的那盏螃蟹花灯,碧兰心中一阵刺痛,原来她与侯爷之间的一切,从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林嬷嬷长叹一声,对她道:“夜已深,莫要再想了,你且回去吧,明日我自去跟夫人说。”
徐素湘对这天晚上西跨院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次日醒来先是遣人去问了裴敏母子要不要过来用早食,得到肯定答复后又命厨房多做些孩子喜欢的口味,她看着轩哥儿像只松树一样吃得腮帮子鼓起来,乐得自己也多添了半碗燕窝粥。
按前天收到的拜帖,今日有好几家的夫人要上门慰问,家里又有裴敏母子在,徐素湘索性叫来林嬷嬷,打算从今日开始把府中内务交予她,省得事事亲为累着自己。
这原是两个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林嬷嬷听了也是一口应下,接了府库的钥匙,她又提到碧兰:“府中事务繁杂,既然夫人撵了碧兰,不如把她交给我,我管起事来也多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