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覆在褚老大人面上,映得他眉目慈祥和蔼,“钰儿,傻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真相才不会被挖出来,我们一家人才能安安稳稳。”
褚大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褚钰。
这个儿子他是了解的,性子不像他,像他妹妹。自己和他讲什么权势利益没用,反倒可能激得他脑子发热做出不可控的事情来,但他不是没有弱点的,就是重情义,对家人尤甚。
“杀人夺宝之事,我们褚家并未参与其中,甚至是在你姑姑姑父成婚之后才知晓宝物来路不正。”
褚钰白着脸:“可是知晓之后呢?林贤沅依旧是褚家的乘龙快婿……”
“其他人唾弃怨恨你祖父尚可理解,但你不行,你为他人叫屈,可当年你祖父被人陷害差点丧命时,又有谁来为你祖父叫屈?”
“你祖父现在辞官便是失权,失权如猛虎拔牙,你祖父的政敌、仇人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将我们家分食殆尽。
“无自保之力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当年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
褚钰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佛堂门口了,手里还攥着父亲给他的锦囊。
佛堂里面亮着灯,门却是关着的,侍女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褚钰没有硬闯,只是隔着门,抖着嗓子问:“姑姑,是真的吗?”
他没有明着问,但看形势,姑姑大概已经猜到他来问什么,所以不肯打开门见他。
回答他的,是木鱼一下下的敲击声和模糊的诵经声。
至于答案,褚钰已经知道了。
“姑姑早点休息。”褚钰捏紧手里的锦囊,最后看了一眼自始至终未打开的门,转身离开。
佛堂里。
水珠从女子紧闭的双眼盈出,顺着清瘦的脸庞滑落,木鱼周围已是一片斑驳的泪痕。
褚菀年轻时也和褚钰一般,会守在茶馆里听书,向往说书人口中的江湖。
和褚钰不一样的是她很有武学天赋,哪怕浅显常见的基础招式,她运用纯熟后也能变成独具一格的杀招。
那时的父亲和兄长还很迁就她,为她请来了习武师父。可她不满足困在家里,于是逃家去闯荡江湖,认识了林贤沅,才给他寻线搭桥的机会。
她的三餐用食,她身上所穿的绫罗绸缎,她每一处花销都来自府中的供养。
这个家里的罪孽,也有她的一份。
后来,她的武功被废除,她又变回那个毫无内力的普通人,甚至比一些体魄强壮的普通人更羸弱。
林贤沅认为单纯的交易不保险,提出要与褚家结亲,只有利益一致,褚家才不会过河拆桥。
成婚由不得她做主,和离亦由不得她做主。
最后她和父亲各退让一步,从此她搬入佛堂,当个聋子和哑巴。
可是在佛堂静修的每一个日夜,她内心的愧疚和挣扎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几乎将她逼到窒息。
她清楚,吃斋念佛不过是虚假的自我安慰,不能抚平受害人所受的惨痛经历,对受害人没有一点益处。
可是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
“小姐,人已经走了。”侍女推门进来禀告。
诵经声只停留了一瞬,随后再次响起,在空旷的佛堂里回荡,仿佛没有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