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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将白,穹顶趋亮。
笃笃笃——
“师父——”褚钰起了个大早,半点不讲客气地狂拍薛皙的门。
正对面的屋子从内打开门,只见薛皙乌发仍披散着从里头出来,面色黑沉、眼皮耷拉着,略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你当初习武我都未曾逼你早起练功,打搅人好眠可是不道德的,你现在最好有要紧事。”
“师父你怎么在余公子房间里,若是哪里住得不满意尽管与我说,我还能缺你一间屋子不成?”褚钰上前围着薛皙转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
“就你话多,找揍了是吧?”薛皙斜斜睨了他一眼,“最近不太平的事多,留阿慈一人我不放心。”
褚钰“啧啧”两声,那惊奇的眼神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张狂,“师父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救下我,护送我回来的途中,暂居在一家客栈,当时客栈只剩一个房间,而师父你做了什么……你把我赶去住柴房了!”
听着褚钰的控诉,薛皙半点没有气短心虚,“阿慈体弱又心性纯善,我自然是要替他多多思虑一些。”
“对对对,我粗鄙,我皮糙肉厚,我合该睡柴房。”
褚钰一叠声吐出后突然顿住,他的眼神经历一系列薛皙看不懂的变化,随即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古怪,那眼神将薛皙从头扫到脚,直把薛皙看得汗毛直竖浑身不自在起来。
褚钰一展扇子,藏起微微上勾的唇角,“好了师父,不争这些有的没的,我来寻你的确是有要紧事。”
“我这有个不情之请,姑父遇害已有些时日,为缉拿真凶,尸身一直停在灵堂未下葬,但这样拖延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想请师父帮忙探查一二。”
薛皙既没同意也未拒绝,只道:“官府查案一贯是闲杂人等退避,这是诸位缉役的意思,还是你家的意思?”
“是我家的意思,但几位缉役大人也是赞同的。”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府里歹人却来了一茬又一茬,褚钰父亲的耐心已经接近告罄,灵堂棺材里摆放的尸身逐渐腐烂,之后无论是下葬还是彻底腐化,对于破案来说都是不利的。
“不出意外的话,姑父是死在江湖人手里,民间能人异士辈出,父亲和几位缉役大人都认为或许能有侠客从中看出端倪来,也就不拘泥于身份限制了。”
褚钰正了正仪容,郑重其事长揖,道:“我并非只为褚家,歹人一日不捉拿归案,就多一日有再犯案的可能……”
薛皙出手迅速,掌心向上托住褚钰胳膊,让他无法继续躬下腰去。
“无需多言,我一起去看看便是了,你当旁人平日唤少侠都是白叫的?既然担了一声‘少侠’,去看看又何妨。”
薛皙简单梳洗后便与余慈一同去了灵堂,挂满白纱的灵堂里,除了褚家人和缉役,还能看见风浮山庄的年轻弟子。
林贤沅早年拜师风浮山庄庄主,后期虽出去闯荡但一直是风浮山庄弟子,所以出于礼节,风浮山庄前来吊唁的弟子都身着素白麻衣。
其中一个面容温润的男弟子和和气气跟薛皙及余慈问好,他身旁的其他弟子也同样如此,他们打完招呼就不声不响地缩到角落里去了。
余慈的视线浅浅在名为“慕梓嫆”的女弟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只见此人面上覆着一个市集上常见的钟馗面具,透过面具可以看到一双眼如山间溪泉,澄澈干净。
面具充分遵循故事里对钟馗的描述,能以恶相震慑恶鬼,是故样式凶煞骇人,出现在一个文静内敛的姑娘脸上就显得格外怪异。
慕梓嫆似乎对人的目光非常敏锐,立刻解释道:“在下面部毁容,担心惊扰到各位,所以只好带个面具,还请诸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