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琮将那方绣有新月的帕子递给傅捕头,傅捕头会意,接过帕子就出去了。
屋子里静下来,林琮不同他们二人说话,小棠心里好奇帕子到底会是谁的,便竖起耳朵细听,院子里似乎一阵骚动,夹杂着人语和哭泣声,接着衙役一声厉喝,动静立刻消失了。
不一会,傅捕头押着一个人走进来,竟是陈方的女儿!
小棠虽未感震惊,但到底觉得可惜,心里不禁怅然,再去瞧林琮,他却是一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姓名?”他照例询问。
小姑娘脸色煞白,肩膀不住地抖动着,眼神闪闪烁烁的哪里敢去看林琮,过了好一阵才嗫嚅着道:“王新月。”
小棠愣住,不由看向赵惠人,他便给她解释:“噢,这陈掌柜本是赘婿。”
“你祖母是你杀的?”林琮沉声问。
王新月吓得不敢说话,泪珠不住地往下掉,听得知县大人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方才摇头:“不、不……”
这时,陈方和王氏同时来到门口,满面焦急,想要进来,却被衙役拦着。王氏见女儿无助害怕的样子,便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
王新月见了爹娘,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地喊着:“娘——”
“新月!”王氏使了全身的气力,竟叫她冲了进来,她搂着女儿不住地哄道,“不怕不怕,一切有娘在呢!”说着,她走上前,“扑通”一声在林琮面前跪下,“大人,婆母是我杀的,帕子虽然是新月的,但是我见了喜欢便拿来用了,这事和她无关,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大概是短时间里发生了太多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情,此时的陈方倒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虽然也很着急,但是更多的是气愤——他最亲的人杀了他最亲的人。
“如何杀的?”林琮并未反驳,向着王氏淡淡地道。
王氏面上明显一松:“今天早上,我趁着心蕊煎药的功夫到婆母房里,她反正是整日躺着,我就趁她不注意将帕子塞进了她嘴里,她就……就咽气了。我心里害怕,忘了把帕子取出来就回了房。过了一会心蕊就来说婆母死了,我怕人看出不对来,就主张给她沐浴穿衣。可是,这位行……捕快似乎发现了,我便趁他们两个到院里说话的时候假装哭泣,扑到婆母身上将帕子取了出来。”
小棠和师父对视了一眼,这取帕子的一段显见是真的,可是前面那一段么……
“老夫人只是腿脚不便,上半身还是有力气的,你将帕子塞进她的喉咙,她就没有反抗?”林琮盯着她问道。
“我……”王氏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看了眼女儿方道,“她……她是想用手将帕子拿出来的,我、我就用手摁住她的手,她才……”
“站在床下?”林琮问。
“对、对。”王氏答道,回头望了下女儿,却见女儿拼命摇头,连忙改口,“不、不是的……是……”
林琮突地双眉一跳,厉声道:“够了!父母之爱子,饱其饭,缝其衣,为其计深远,却不是连其罪孽也要一并承担。这并不是真的为她好,反而是包庇纵容,自己犯下的罪终究要自己赎。”
可惜王氏不知是不解还是理解了却不想理睬,依旧疯魔了似的:“大人,人真的是我杀的!不关新月的事!”她见林琮不为所动,转而去扯住陈方的袖子,哭道,“你说话呀!你娘是我杀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
“老夫人反抗,力气还不小,凶手便跪在她身上压住她的身子和手腕,只有这样才能使出她全部的力气,毕竟,”林琮直直地看向王新月,眼神不似利刃戳人,但威慑之势未减,“凶手年岁小,个子小。也正是如此,老夫人的腿上留下了伤痕,据此能判断出凶手的身高……”
闻言,王氏彻底泄了气,无力地瘫倒在地。王新月倒是不哭了,擦了擦泪痕,又将母亲扶起来:“我早说了不要娘替我担这个罪名,答应让您出头,不过是要让您死心罢了。林大人说得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的罪哪里有让娘替我受过的道理?”
她这副样子同方才的胆小畏缩判若两人,小棠见了在心里暗暗称奇。只见她盈盈拜倒在林琮脚下:“大人,太婆确是我杀的。她腿脚不便,整日只能待在床上,我对她的作息规律自是了如指掌。今日早上我本想……想趁着她睡觉翻一翻她的衣柜,哪里想弄出了动静吵醒了她,她厉声质问我,我怕她嚷起来,情急之下就拿帕子塞住她的嘴,但是她又动又闹的,我就……我也不知怎么了,就将那帕子往喉咙里推了下去,又骑到她身上,压住她的手不叫动弹,不过一会,她就没气了……
“我不敢声张,只悄悄地告诉了我娘,我们合计着只要寿衣穿好便瞧不出什么来了,可是……哼……也是做贼心虚吧,我感觉这位捕快在抬太婆尸体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趁他们出去说话的时候配合我娘将帕子取了出来。”
“若只是翻一翻她的衣柜,何以闹到这地步?”林琮问。
“我、我想偷她这些年攒下的宝贝……”王新月道,“我爹凡有好东西从不给我娘留着,全都给了太婆,我替我娘打抱不平,所以……”
陈方面色晦暗,头几乎要垂到胸口。王氏哑着嗓子,只抱着女儿呜呜地哭,那声音相当悲戚。
现场的处置告一段落,林琮就此收兵,剩下的事情要到了县衙才能完善。小棠大大地松了口气,今日这事总算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