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验完扫尾的时候,小棠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上前,向她师父道:“师父,劳烦你看看死者牙缝里有没有丝线之类的东西?”
赵惠人应声,随即拿了个细长的镊子探到死者口中,果然夹出一根又细又短的线头。
“就是它!”小棠忍不住叫起来。
收拾妥当,师徒二人来到林琮面前。“如何?”林琮问。
赵惠人道:“回大人,正如小棠所言,陈家老夫人就是被人用异物塞进咽喉窒息而死的。”
好似早就认定了这个结果,林琮听了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略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死者大约死于今日辰时,距现在至多两个时辰,身体背部、臀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暗紫红色尸斑。还有,这是从她齿缝里发现的。”赵惠人将发现的线头递给林琮。
林琮接过,对着透光的窗户照着看了看:“帕子?”
“对!”小棠肯定地道,“我本也想不到会是帕子,但是既然凶手能轻易将这异物拿出来,很大可能就是布啊帕子之类的软物。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从我发现尸体有异到通知大人你们到场,师父都盯得死死的,怎么会?难道……”
一个个场景重新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刹那间,她眼前一亮:“师父!”
显然,赵惠人同她想到一处去了:“王氏?”他接着她的话说道。
他们师徒二人在院中说话时,王氏突然不管不顾地趴到老夫人身上大哭,任人怎么拉劝都无用,过了有一会才被人拉开的……
林琮听了并不言语,倒也未说王氏有嫌疑之类的话。“除了这些,尸体上可还能看出什么来?”他问赵惠人。
“噢,大人,陈老夫人的手腕处、小腿靠膝盖的位置上都有明显的瘀伤,大腿上也有一两处,但是不及手腕和小腿处明显。”赵惠人道。
林琮细细思索了下,忽然乌眉一跳,道:“凶手先将帕子塞进老夫人咽喉里,但是老夫人不住地挣扎,凶手便骑在了她的身上,双手摁住她的手腕,腿压在了她的腿上,所以造成了这些伤痕……但是……”
他走到尸床边,将尸体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老夫人个子高挑,伤却在靠膝盖的地方……那么凶手的个子……”
倒是个有脑子的……小棠暗暗道。
林琮向着一个服饰和普通捕快不同的男子道:“傅捕头,开门。让陈方进来。”
小棠朝那捕头看去,只见他相貌出众,但脸上比林琮还面无表情,听了林琮的吩咐,抱拳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门开了,不一会,陈方被领进来,匆匆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见她依旧穿着寿衣完完整整地躺着,便放心不少,恭敬地低首等着林琮吩咐。
“陈掌柜,令堂的死因已经查明,她的确是被人用异物塞进喉咙窒息而死的。”林琮道,“凶手不过是你府上的人,是以现在要请你配合到院子里看一看是否所有亲眷、家仆都在。傅捕头,你带人去查点人数,着人看着,不要让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对了,先让那个发现老夫人死亡的丫鬟进来。”
傅捕头领命。陈方双目通红,万分悲愤地回头看了看他母亲便也跟出去了。
不一会,一个瞧着木讷老实的丫鬟被带进来,她年岁不大,眉眼清淡得很,个子倒高,一进门就被老夫人的尸体吓得直哆嗦。
“你叫什么名字?”林琮问。
“心……心蕊。”小丫鬟嘴里念叨着,声音轻得几乎叫人听不清。
“老夫人生前就你一人在服侍?”林琮问。
“是。”
“将早间你发现老夫人死亡的过程细细说清楚。”
心蕊缩了一下头,惊魂甫定的样子:“老夫人每日早上起身后先是用早膳,然后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要喝药,今日也是一样,我服侍过她吃早膳,然后就去小厨房煎药,等到我端着药再进来时,她就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应,我以为她又睡着了,哪、哪里想到……”话未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显然早间那一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林琮颔首:“老夫人常年卧床,日日汤药不断,想必要用不少的帕子,你还记得她都用什么颜色的帕子?”
“帕子?”心蕊想着,“老夫人并没有很多块帕子,这两日颠倒着用的也就两块……噢!”她从怀中抽出一块褐色如意花纹的帕子,“今早我洗了一块,这一块是老夫人用早膳的时候弄脏的,她让我即刻就去洗,我因为忙着煎药还不得空,所以就先塞在身上了。”
林琮接过那帕子,与那跟线头细细对比了下,随即微微摇头,示意将心蕊带出去。他目送心蕊出门后,对赵惠人师徒道:“看这线头的颜色质地,凶手应是女子,用的是她自己的帕子。”
“那现在只需让他们每个人将身上带着的帕子都拿出来,一看就知了?”小棠道。
“万一凶手将帕子从尸体口中取出后扔了呢?”赵惠人反问道。
“不会。”林琮否定道,微眯着眼看向那根线头,肯定地道,“帕子不随身带着反倒惹人起疑,凶手哪里能想到帕子会被死者的牙齿勾了线?所以她一定会将帕子带着,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这是人心虚的反应。”
很快,几方材质各异的帕子被送到了他手中,他一方一方地展开,仔细地看起来。小棠和赵惠人也探头一起看,小棠一眼就被其中一方藕荷色的丝帕吸引了,只见这帕子的一角里用天青色的线绣了一弯新月,可恰恰这弯新月上的线头被勾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