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身影蓦地僵住。

风过海棠林，卷起满地落英。沈砚之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站住！"

他停下脚步，却仍背对着她。

萧明昭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昭昭'是我小名。"她一步步走近，"除了皇兄和父皇母后，没人敢这样叫我。"浅蓝衣袖下的手攥得发白，"你与我是何关系，我允你这样喊我？"

沈砚之肩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终是轻叹："不管何时，都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如果我不听呢？"她已绕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又要教训我——"指尖戳上他心口，"沈太傅？"另一手扬起那张纸条，"还是该叫你，沈大人？"

阳光穿透花枝，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光影。沈砚之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目光最终落在她手中的纸条上，缓缓闭眼。

萧明昭忽然发现，他有点呼吸不稳，眼睫也在微微颤抖。

应是药效发作了，此时问他，是吐真言的最佳时机。

"我问你，我在东陵掉到湖里，是不是你救的我？"萧明昭步步紧逼，指尖攥着沈砚之的衣襟。

沈砚之呼吸渐重，额角渗出细汗："……是。"

"我来北境为的那株冰龙草，是不是你需要？"

"……是。"他声音已开始发颤。

萧明昭猛地揪住他的前襟："你之前说背过的那个重要女子——"她几乎贴到他鼻尖，"是不是我？"

沈砚之呼吸一滞，被她压得心口生疼，却舍不得推开："……是。"

"背过多少次？"

"…数不清。"

"为何不说实话？"

沈砚之突然踉跄后退半步，单手撑住石桌。他面色煞白，唇上血色尽褪，抬眸之时，已噙着泪，他深深看她："实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说实话……"

萧明昭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慌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你可知道......”他呼吸灼热，带着桂花香气的酒意扑面而来，眸子死死盯着她："让你忘记我......比牵机引毒发......还让我难受......"

萧明昭听得云里雾里，正想追问，却被他突然按着双肩抵在身后的海棠树上。

满树花瓣被震得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他们交缠的衣袂间。

"凭什么......"他红着眼逼近，声音嘶哑，"凭什么唯独忘记了我......"

萧明昭瞳孔微颤，望进他噙着水光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痛楚与执念。

心头突然被刺了一下，某种酸涩的情绪漫上来，让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我...忘了什么？"

"你忘了这个——"

话音未落，他已经扣住她的后颈，滚烫的唇压了上来。

海棠花簌簌落在两人交缠的衣袂间，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桂花的甜香，灼热得几乎烫伤她的唇。

"唔...你.…"萧明昭拼命推拒，掌心抵住他心口，她瞪大双眼——这个半醉的男人竟敢！她奋力挣扎，却被他扣住后脑加深这个吻。

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不知是他心疾发作咬破的舌尖，还是她挣扎时咬破的。

“放......”她好不容易偏开头，“放肆！”她抬眼望他，“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沈砚之却恍若未闻，喘息着再次逼近。

萧明昭见他还要继续，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他心口——

"噗——"

沈砚之猛地后退数步，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溅在雪白衣襟上，触目惊心。

萧明昭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她看看自己手掌，分明只是一成的力……而且药的剂量也很小……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着那道白衣身影如折翼的鹤般跌跪在地。

沈砚之口里不断涌出大口鲜血，那些血喷溅在青石板上，他跪着单臂撑地，另一手死死揪住心口衣料。鲜血不断从指缝溢出，将素白衣袍浸透成骇人的猩红。

"清风！！"萧明昭声音都变了调，“快来！”

“主上！”清风瞬间现身，见状立即搂过沈砚之，封住了沈砚之几处大穴。可刚点完穴道，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放佛止不住。

清风一把扣住沈砚之脉门，脸色骤变，“这不是普通的心疾发作！公主你给他吃了什么？”

萧明昭脑中轰然——什么！他竟有心疾？她不过是在桂花羹里加了点南诏的醉香草，听说能让人如同醉酒一般，酒后吐真言……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她慌乱地用袖子去擦沈砚之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素白袖口瞬间绽开朵朵红梅，"来人！快传傅辰！"

几个闻声赶来的侍女呆立在廊下，被满地鲜血骇得不敢上前。

萧明昭声音都劈了叉："愣着做什么！去思光阁找傅辰！现在！立刻！"

沈砚之突然在清风怀里痉挛了一下，苍白的唇微微颤动。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染血的手指想要抬起，却在触及她脸颊的前一刻——

重重垂落。

"沈砚之！！"

凄厉的喊声惊飞满树栖鸟。

清风一把将人横抱起来，雪白衣袍垂落的衣角滴滴答答淌着血，在青石板上连成触目惊心的红线。

萧明昭跌跌撞撞追在后面，发间珠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她踩过那摊尚未凝固的血泊，浅蓝裙摆浸得暗红，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