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也是一名孤儿,寒露夜被遗弃在道观门前,作为最小的师弟被道长收入门下。好在道长将他和其他师兄视如己出,衣食方面从未有过亏欠。
可一到了上学年纪,图南的身世就成了绕不过去的话题。老师同学得知他是孤儿,便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他,一言一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怜悯。每当有人聊起家庭,场面便总是尴尬,时不时有人会瞟他一眼,然后讪讪闭嘴。
不过图南这个人,可以说是天生神经大条,对任何事都可以良好接受。他对同学们有时候看他一眼就不说话的行为也常感觉奇怪。不过心大如他,过不了一秒钟就忘在脑后了。
因此,原作那种深藏不露、步步为营的权谋剧情完全不是他这个清澈的大学生可以hold住的。
什么无中生有借刀杀人他是一窍不通。
更惨的是他遇见的是城府极深锱铢必较的林月白2.0版。
就比如现在——
图越正和林生穿过二堂朝着班房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真可谓七上八下。光是开场白就想了不下十句,竟然有一种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感觉。
林月白就是那个刁钻的老丈人。
林生带着图越走到铁门前,一旁看守的狱卒麻利的打开大门。
二人站在门口,一时静默,无语。
图越回过神来,才发觉身旁人自刚刚被捂住嘴巴后就一声不吭。
扭头看了看林生,发现他面色潮红,垂着头。
心下了然。
图越伸手拍拍叶生的肩膀,轻快道:“林兄,刚刚那么做是害怕隔墙有耳,计谋泄露。你别多心。”
林生一愣,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谢大人提醒,是小的一时糊涂。”
图越还不罢休,为了表现得“关怀属下”,竟抬手就要帮他擦额头的汗。吓得叶生一个踉跄后退半步。
见他满脸警惕,图越一脸疑惑。林生连忙转移话题:“大人,林月白就在里面,咱们还是快些入内吧。”
图越这才反应过来,正事还没干!
他弯腰探入室内,腐臭夹着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他一阵干咳。
班房幽暗逼仄,囚室一间接一间,用木栅栏隔出。每间独关一人,或躺或坐,哀鸣不断。
二人往深处走去,呻吟声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最后一间,这就是林月白被关的地方。
林生对狱卒低语:“下去看好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随即二人踏入囚室。
这是整个班房里唯一有窗户的囚室。
一线阳光从窗□□入,不亮,却可以清晰的看清囚室内的状况。
腌臢的地面,散乱的刑具,吱吱乱跑的老鼠……
以及一位身着囚服背对着图越的男子。
林生看了一眼图越,随即转头厉声道:“罪人林月白,县令大人到,还不跪下迎接。”
图越摆好架势,屏息凝神的看着那男子转过身。
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唇角带血,光洁如玉的后背已深深刻上几道刺眼的鞭痕。
图越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要把牙咬碎了。
完了,出师不利!现在把记仇的男主打成这样,以后绝对是要被秋后算账了。
可紧接着,图越还是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原书整整描写两页的容貌!
明月皎皎,出水芙蓉。
面容虽苍白,却衬的鼻尖一颗小红痣异常鲜艳夺目。虽貌若好女,却无任何脂粉气。一身囚衣更衬出他如玉石般雕刻的面容,清新脱俗,俊美无俦。
重要的是,林月白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倒叫人觉得此时是在饮茶论道,并非身处牢狱。
再定睛一看,林月白的周身围绕着一圈光晕。
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吗?好险,差点把持不住。图越痴痴的想。
林月白利落跪下,朝着图越叩头:“属下参见县令大人。”
动作利落,却细密的发抖,嘴唇苍白如雪,看得出已是强弩之末。
林生喝道:“大胆!你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也敢自称属下?”
图越连忙制止:“林兄,不要为了这个罪人气着自己,’随即转向林月白,语气冷淡,‘你先起来。”
林月白站起身来,还是那副不卑不亢嘴角带笑的模样。
图越不由得感觉渗人,虽然他深知现在说多就是为将来被虐多添几个刑具,不过为了这个该死的人设,他也只能拼一把了。
图越特意用讽刺的语气道:“林月白,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叫别人看见了,还要说我这个长官苛责下属呢。”
沉默良久。
林月白好久才微笑颔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停,”图越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即将要引爆的叶生,继续道“你的意思是,都是我污蔑你?”
林月白回:“小的不敢。”附上更加幽深的微笑。
图越使劲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林月白,你明知故犯,罪大恶极,照例应当处斩。不过本官看在都是同僚的份上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让你戴罪立功。不过再这期间,禁止你和一切外人见面,不许踏出衙门半步,你听明白了吗?”
再看满身是伤的林月白强撑着,于心不忍的图越转身对门外衙役说:“把郎中叫来,别让这个小人说是我苛责他。”
林月白本以为图越是想出了新奇的办法,又想“为难”他。却没想到居然还叫郎中来,先是一愣,随即规规矩矩的叩头:“属下明白。”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
兄弟,你别笑了,我害怕。
人设!人设!
图越在心中默念一百遍,仰头鼻孔朝天重重一哼,扭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图越不住的擦着额头滑落的汗珠,脚步飞快。
走出班房,图越看着手心闪闪发光的汗水,暗下决心!
下次不要再这么窝囊了。完全没有发挥出小人应有的奸诈之气嘛!
视野里出现一条丝帕,抬头一看,林生笑道:“大人,天气炎热,拿去擦擦汗吧。”
图越尴尬笑笑,接过丝帕。随即解释道:“我仔细想想,林月白一事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