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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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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阳懒洋洋地爬进雕花窗棂,花厅里浮尘在光柱中打着旋儿。几个粗使仆役边擦着博古架边扯闲篇,时不时爆出阵阵低笑。

“听说东街新开了家胭脂铺……”玉菱踮脚擦拭一尊白玉观音,突然压低声音,“昨儿我看见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偷偷去买呢!”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一个膀大腰圆的杂役故意捏着嗓子学舌:“哎呦,莫不是要勾引……”

“胡吣什么!”雅兰轻叱一声,手里账册“啪”地合上,“这是能玩笑的?仔细你们的皮!”虽是训斥,眼角却带着笑。

阮阮端着描金茶盘穿梭其间,茶香混着她发间桂花油的甜腻。这丫头今日格外欢实——她娘刚捎信说弟弟的病见好了。

“阮丫头,这雨前龙井是贡品,”雅兰柔声提醒,“侯爷特意吩咐要的,你可仔细些。”

“知道啦雅兰姐!”阮阮笑嘻嘻地转身,却没留意地上不知何时歪倒的矮凳。她脚下一绊,茶盏飞出去的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多宝阁——

“小心!”

闻礼之的声音和瓷器碎裂声同时响起。阮阮的手肘重重磕在多宝阁上,一尊青釉缠枝莲纹瓶摇晃两下,从高处坠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啪——”

瓷瓶碎成数片,其中一片擦过闻礼之的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花厅里霎时死寂。

玉菱手里的抹布掉在脚面,粗使仆役张大嘴僵在原地。雅兰的脸色瞬间苍白,账册从指间滑落。

“这、这是……”阮阮颤抖着去捡碎片。

“别碰!”雅兰一把攥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这是御赐的瓶子……”

阮阮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茫然地张了张嘴:“御赐的……御赐的?那怎么办……”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雅兰的袖口,越攥越紧,骨节都泛了白。

突然像是回过神来,她猛地扑上去抓住雅兰的手臂:“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声音发虚,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闻礼之盯着地上泛着冷光的瓷片。这瓶子他认得,是当年江南贡品,全天下不过三对。

其他下人见状,登时作鸟兽散——有夺门而逃的,有急着去找管事的,眨眼间厅里就空了大半。

“我去求管事……”雅兰的声音哽住了,她自己也知道这话有多无力。御赐之物,岂是她一个丫鬟求情能解决的?

阮阮闻言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她眼泪“唰”地下来,大颗大颗砸在碎瓷片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被打死的……我会被打死的雅兰姐……”

她反复念叨着,手指在地上胡乱抓挠,指尖被瓷片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闻礼之的手慢慢攥紧,手背上的血痕蜿蜒到腕骨。入府以来,他见过下人挨板子、跪瓷片,却从未见过只因打碎一件死物而获死罪的。

在他颤抖的目光中,阮阮的情绪彻底崩溃。她哭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我弟弟……我弟弟咳血半年了……他才六岁……”她突然抓住自己的衣领撕扯,像是喘不上气,“我家不能没有我……”

她猛地扑到雅兰脚边,“姐姐……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给你磕头……”话没说完就剧烈干呕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雅兰看着阮阮这般模样,心如刀绞。这伶俐丫头平日跟在她身后“雅兰姐”长“雅兰姐”短地叫着,她早在心里把她当成亲妹妹。如今却只能徒劳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阮阮……一定会没事的……”每个字都像刀子往自己心上捅。

闻礼之的指节剧烈地颤抖。他的目光在碎瓷与阮阮之间反复游移,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蹲下身,扶起瘫软的阮阮。小姑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他的衣襟,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闻礼之的手顿了顿,终是抚上她凌乱的发顶,掌心传来的颤抖让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

雅兰的呼吸猛地滞住。她看着闻礼之染血的指尖拂过阮阮发间,突然明白了什么,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眼眶灼热。

“我替阮阮担。”

闻礼之抬眸,平静地迎上雅兰的目光。

雅兰刚要开口,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事带着四名府兵闯了进来,鞭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谁打碎的御赐瓶子?”管事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阮阮吓得连哭都忘了,整个人抖得像筛糠。闻礼之向前半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是我。”

管事眯着眼打量这一幕——阮阮满脸泪痕,闻礼之背脊挺直地护着她,雅兰唇色惨白。

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泛黄的牙齿:“哟,这不是侯府今年来的罪奴吗?”特意在“罪奴”二字上咬了重音,“你可知道,打碎御赐之物是什么下场?”

闻礼之平静道:“请管事按规矩处置。”

“好!很好!”管事冷笑,鞭子“啪”地抽在地上,“带走!”

时琛策马回府,刚跨进二门,就听见后罩院方向传来破空的鞭响,夹杂着女子压抑的哭声。

“怎么回事?”时琛皱眉勒住缰绳,随手将马鞭扔给迎上来的小厮。

春桃提着裙角匆匆赶来,脸色比身上藕荷色衣裙还要白上三分:“世子您终于回来了……”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鞭响炸裂。时琛心头莫名一紧,大步穿过月洞门,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闻礼之只着素白中衣跪在青石板上,后背早已洇开大片血渍。执刑的府兵扬手间,鞭梢撕开最后一片完整的布料,带起细碎的血珠溅在周围的草叶上。

五步开外,梳双鬟的小丫鬟被两个婆子反剪着手,哭得几乎背过气。

“怎么回事?”时琛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的颤意。他眉头紧紧皱起,“春桃,说清楚。”

“是文砚打碎了花厅那只御赐的青釉缠枝莲纹瓶……”春桃绞着帕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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