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属下细查金磷粉之迹,终消失于南贤王府无疑。”季州言之凿凿。“属下这便去探探这南贤王府?”季州试探地一问。
见沈确面色略沉,季州转念一想,“莫非是东宫为之,反将这脏水泼给南贤王府?”
沈确隐隐觉着不对劲,偏生又是这二位。
恰恰皆是与最上面那位沾着亲,恰恰是朝堂皆知的暗流涌动。
未挑明的对峙罢了。
似乎自己前脚踏入朝阳道,后脚就有人牵着自己择个方向。
原以为鬼门关演一遭,可消停几日,现今黑白双煞都要挑一个,与之同行。
“此事先搁置,线不明,轻举妄动,恐添新乱。江家近日如何?”
“未见异常,每日宅中老人家与两位姑娘出去采买东西。这江宅倒是挺爱吃海味,蟹虾鱼样样都买。”
季州实无所察,思忖小半日,唯有吃食喜好等琐碎之事可禀。
沈确轻哂,素日静若深潭的眸光,此刻却隐隐透出几分摄人之色,仿佛欲将人溺于其中。
季州只觉背脊微凉,寒意渐生。
莫非方才所言颇有不着边际之嫌?
见沈确仍不语,不免妄自揣测起,有何不妥当之处。
然,季州一时不知如何转圜,只得暗自抿唇。
瞅见沈着花,竟有些心生艳羡,欲与沈着花凑到一处去,讨个清闲。
满脸心思写在脸上,沈确眉头微蹙,无奈轻叹,“你可曾留意江宅这几人之间是何关系?”
沈确将话头一转,缓声道:“宅中采买之事,向来是吩咐婢女操持。江宅那两位姐妹去了便可。然则,为何还有一老人随行?”
季州听罢,心中觉此言有理,隐隐生出几分蹊跷之感。
诚然,这江宅几人关系确与寻常人家不同。宅中小姐深居简出,婢子与老仆却日日外出采买吃食用度。
细究之下,虽觉怪异,却也难言其不妥。
“初至京城,人丁单薄,主仆间相依为命,倒显得主人家心善。可如你所见,江宅,并非可怜人家。”
疑虑千回百转,消了又起。
今晚的夜色格外浓重,浓云蔽月,阴霾铺于天地。风起,渐次呼啸,卷起枯枝败叶,山雨欲至。
江宅,本在交椅上卧着的二人不见踪迹。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座轻便的马车行至雨中。
“老夫就一醉鬼,你同我谈何文韬经略。”
“于这世上,有人醒着醉,有人醉着醒。莫笑他人八分醉,谁知己身不在梦生死。先生酒肉穿肠过,奢糜气未曾染身。先生与他们不同。”
潦草的酒肆蔽不住雨,些许茅草堪堪遮住桌面。地面上的泥泞混着水洼处泛起涟漪。雨势不减,雨点大的地方,溅至坐在那处的有些年纪的男子裤脚上,星星点点,分不清是染了泥的雨还是刚落下的雨。
“有何不同? 糜烂本始于微末。滴酒不沾之人一旦酒味缠身,这辈子啊,便也如此了。”又是一口闷酒入喉。
“大雨中百鬼夜行,总该跟着走一段,方知究竟是人是鬼。先生与百鬼同行,我冒昧跟随其后,先生是人,我亦是。鬼嗜饮人血,先生饮的却是酒,拿酒水与人血碰杯,何错之有? ”话毕,一滴雨落至杯中。一只黝黑粗粝却也瞧着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捏紧杯壁。
“那敢问这位小姐,未曾凑近一观,怎知老夫杯中不是人血?”
刹那之间,刀光剑影,已抵上女子的脖颈。
“确如小姐所言,我未曾饮过人血,不知这人血是何滋味,今日不妨开个荤。”低沉又带着些许风霜的声音在脑后阴恻恻地响起。
“先生是打算用这未开刃的剑身取我性命么?”女子低眸,瞥着泛着点寒意却无杀气的剑身。
“我知先生之才,不敢隐瞒,坦诚相告,我诚心请先生出山助我谋划,先生有所戒备实乃常情,愿以一月为期。一月过后,若先生觉着,我们道不同,则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若是我的独木桥挡了先生的阳光道,一月之期,也够先生摸清我的底牌,再无顾忌,找机会了结了我便是。”不卑不亢,声音不高,混杂着雨声吐字清晰。
冷色的刀光沾了几滴雨便被收回袖中,“换个地方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