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那种不冷不热，不上不下的天气，像便利店的关东煮还没换季菜单，你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拎着（给伏黑姐弟买的日常用品）塑料袋从便利店出来。空气里混着快要散光的花香，还有一种像是老奶奶刚烫完头之后会在电车上留下的洗发水味。

你吸了一口，后悔了。

左手边是回家的方向，没什么悬念。右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家电玩店，感觉像游戏里NPC随机刷新一样。

等等，原来这儿以前不是干洗店吗？什么时候被换掉的？不对，这里好像从来就没人认真观察过它在不在……不对不对，总之这里的地标刷新了，于是你在脑内的地图里更新了一下。

玻璃门上贴了上新贴纸，红底白字在风里颤得像在逼你进去试试运气。那震动感大概是店员忘记贴平的功劳，也可能是风太大了，总之你多看了它一眼。

你踌躇了一秒，还是往右拐了。

「只是看看。」

你对自己说得理直气壮。

走进去后，店里冷气太有诚意了，迎面一吹，你差点以为自己转生到冷藏柜。

你假装路过限定款主机皮肤的展示架，正打算移步到无关紧要区域伪装一下，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喂——那个，你是千代音吧？」

你僵了一下，转头。

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生站在展示柜边，穿着乌野制服，校服是那种比你平时穿得还工整的款式，像是出门前认真熨过。长直发发梢有点翘，手里抱着一个资料夹，眼神带着某种终于抓到你了的小骄傲。

你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是第二眼，第三眼——完全不认识。

她一脸自信表情和你脑袋里屈指可数的可以叫上名来的名单形成某种惊悚的落差。

你还在检索自己的知识库，她已经冷哼了一声，轻轻地撇过脸去。

「……真没礼貌，居然一点都不记得。」

她的语气像是在埋怨，但你总觉得那个「哼」的起音是憋了半年的胜利。

你一脸迷茫：「……呃？」

她又把头转回来，声音压低了一点：「我是秋山葵，乌野三年级的，灵异研究部部长，你之前肯定听说过吧？虽然你好像一点也不上心。」

灵异研究部，有点耳熟，大概是那种每年文化祭前才突然冒出名字但从没人知道在哪活动的幽灵社团？

你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没印象这种话会直接被她用拖把封印。

她看你犹豫，眼神立刻拉高两度，语气里的傲娇值溢了出来：「也没关系啦，反正你这种不上社团的人，大概也不会在意我们灵异部的存在……我早就习惯了。」

你张了张嘴。

她又追加一击：「不过，居然能当作没见过我……我说啊，你是不是天然呆？」

你：「……？」

你不是天然呆，只是对（奇怪的）社团宣传单免疫。

你本来以为她突然叫住你，是要展开某种高中生活里命运交错感十足的社交剧情。

比如，「你愿意加入我们濒临废部的神秘社团吗？」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开局触发角色转职的关键台词。

结果秋山葵完全没有走上那条充满青春热血的道路。

她看你发愣的空隙，丝毫不客气地自己走到最近的游戏机前，手一伸，从裙兜里掏出两枚亮得像刚洗过澡的百元硬币，啪啦一下投了进去。

她已经坐下，熟练地敲了开始游戏键，一边整理裙摆一边撇头瞥你，「你站那儿干嘛？不看游戏的吗？」

你被这句有点理不直但气很壮的命令拉过去，走近一看——

……啊？

画面上是柔光滤镜下的樱花树和两个穿着私立女校制服的女生，其中一个笑得明媚而自信，另一个面带腼腆，声音柔得像棉花糖掉进热牛奶。

你的瞳孔略显震撼地放大一圈。

百合游戏？！？

而且是那种——糖分超标、动不动「哎呀、你靠太近了啦~」的百合游戏。

秋山葵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双手握住控制器，眼神盯着屏幕，唇角还带点兴致勃勃的微笑。

「我选学姐好了，上次线没打通，有点在意。」

你：「……学姐？」

她轻哼一声：「就是那个会在屋顶偷偷练吉他的学姐啊，你没玩过这个系列？很有名耶，剧情也不俗套。」

你：「……」

你认真怀疑，她这个人本身才比较不俗套。

而且灵异研究部……这也太自由了吧？不做活动的吗？不调查什么旧校舍夜间现身的女学生吗？不测灵波、不画咒阵、不搞些「我们拍到了白影」的照片P图大赛？

你看了她一眼，秋山葵那张淡定的侧脸写着：我就是这么正常地玩游戏，顺便是灵异部部长。

你小声吐槽：「灵异部……不需要干点灵异的事吗？」

她眼神没离开画面，只用一种高傲的语气回答你：「灵异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发生的好吧？而且我们部规写得很清楚，灵异调查仅在灵异发生时进行，其他时间自由活动。」

你：「听起来根本就是‘只活动一次就能躺到毕业’的部。」

她停顿了一下，瞥了你一眼，挑眉：「你在嫉妒我们自由吗？」

不，在嫉妒她可以毫无羞耻地在公共场合全音量通关百合路线，而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已经推到了第二段剧情高潮，两位女主角正站在天台，一边看烟火一边脸红得像被油炸过。

秋山葵非常认真地按下选项「我要选‘我也一直在看着你。’——这句才是王道。」

你盯着她如临大敌的认真脸，陷入了某种哲学性迟钝：灵异部部长在打百合游戏，打得比模拟考还认真。

你站在她身后，看着画面上那两个女孩子脸红心跳地交换便当，分享耳机，表情认真得不像在玩游戏，倒像在处理政务。秋山葵操纵得很沉浸，仿佛下一句选错就会葬送一段跨越社团的纯爱。

你有点出神，又被她突然转头的一句话拍了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