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霓虹灯光在远处不停地闪烁,间或的两声汽车鸣笛在车流中响起。城市在车窗外交叠成流动的暗色油画。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游宁目光沉静,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在路灯的映照下呈现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路灯掠过他深邃的眉骨,在眼下投出小片锋利的阴影,那些重生带来的少年气正被某种更为锋利的东西吞噬。然而成长的代价是巨大的。
游宁单手提着外套和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黑色的卫衣袖子被挽到手肘,露出有力的手臂。
沉闷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
一圈两圈,仿佛再走也走不完的路让他有些恍惚,回家的楼梯原来这么长吗?
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亮,游宁轻微喘着气,抬头盯着仿佛无穷无尽的阶梯,眼睛逐渐充满疲惫。
他跌坐在一旁的楼梯上,无力地抱住了头,将脸埋进外套里。
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洇湿了布料,潮湿的气息在鼻尖回荡。
周围骤然亮起的灯光让游宁身子一僵。现在他就像没了壳的乌龟,任何外界的刺激都能在他脆弱的神经上跳舞。
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游宁慢慢抬起头,才看到在台阶上用奇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乔御树。
他不知道是哭泣被喜欢的人看到丢脸,还是先惊异对方真的来找他而涌现出来的窃喜。
但不可否认,看到这个和自己纠缠了两辈子的清瘦少年,游宁真的感到被一阵安全感包裹。
“你怎么来了?”游宁站起来仰头问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的哑意。
站在上面台阶的乔御树神色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轻地像一阵烟。
“你,你和我想的不一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游宁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疑惑,仿佛想要窥见什么本质。
一阵默然。
他们两个还隔着一层台阶,游宁缓步走上台阶,在乔御树旁边坐下,然后把手里的外套放在地上,示意他坐下来。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乔御树乖乖地坐下,前不久还歇斯底里讨论爱与不爱的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心平气和的开始聊天。
“你很强大。”乔御树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盯着虚空,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你应该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扭头看向游宁,绮丽的少年面孔上展开了一抹甜蜜的微笑。
“你应该最爱我,只爱我。”
不知道为什么,游宁好像看到一只理所当然的骄矜猫咪。他被自己的想象笑到,手痒的厉害。
摸了摸口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游宁掏出一根烟示意乔御树可不可以。
看的出来游宁吸烟也是乔御树疑惑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反对。
于是“啪”的一声,寂静的楼道里亮起点点火光,很快,一抹蓝色的烟雾在游宁指尖泛开。
浓烈的气息从他的口腔弥漫到肺里,游宁的身体慢慢放松起来。
他没有接着乔御树的话题继续,而是低沉的给他讲起小时候的事。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爸很爱我妈。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我妈很温柔,我爸能吃苦,体力活挣钱还是很可观的,所以物质精神上的苦我从来没受过。”
他扭头对向乔御树,轻笑了一声,丝丝缕缕的烟雾从他嘴里冒出来。散漫的动作仿佛带着眩晕的迷惑,乔御树的眼睛望向对方含笑的眉目,一股奇异的不同于平常的痒意从心底骚动起来。
“直到我十三岁之前,我都是一个英雄主义者,我觉得我能保护所有人。除了上学,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穿着我家的红床单,拿着奥特曼走街串巷,看见谁家小孩欺负人就冲上去教育他。”
似乎是想到自己的中二模样,游宁歪着头笑笑,嘴巴慢慢探向两指间的烟头,又轻缓地吸了一口。
他腮间的肉被吸进嘴里,凹出性感的锋利下颌。
“谁能想得到呢,十三岁那年,我爸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喝酒,开始也不夜不归宿,开始对我和我妈拳打脚踢……”
“我那会自不量力,拿着扫帚当武器,要拦着我爸。我爸气疯了,要拿刀砍死我。”似乎是想到当年的事情,游宁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忙掩饰地吸了一大口烟,浓雾遮挡了他通红的眼眶。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有这么大。我被他攥着领子,都被吓懵了。”明明在说很可怕的事情,游宁却笑了起来,“我没死,也没受一点伤,是我妈挨了一刀,从我爸的手里把我救下的。”
“血流的真多啊。遍地都是红。”他颤抖着手,嗓音也哽咽了起来,脸却倔强地扭到另一边,拿着烟的手斜斜的挡住流泪的眼睛。
他的身形很高大,长手长脚的坐在楼梯上,整个人窝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