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人原本是个高壮的中年男子,此刻两颊凹陷,面如白纸,大汗淋漓。
他死死握住茯苓的手,双目圆睁,喉间咕哝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半句话都没说出口便咽了气。
那血喷到了治疗间的墙上、地上,以及洁白的被面上,整个场面触目惊心。
鲜红的颜色深深刺痛着茯苓的眼睛,她伸出手合上病人的双眼,转头对已经僵在原地的杜天冬说道:“取一支空针剂过来。”
“别愣着!动作快点!”见杜天冬眼神呆滞,茯苓加重语气,厉声道。
杜天冬一个激灵,慌忙找出空针剂递了过去。
只见茯苓接过后,便将针插入了已死去的病人手臂血管中,从中抽取了一管血。
杜天冬见状魂都吓飞了,连说话声音都在抖:“师、师父?天机阁规定,不可以提取人体血液……”
茯苓小心地封存好这一管血,沉声道:“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如果不进一步检查病人,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病人只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济安所的建立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我本也不认为炼药师能够救人,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得不想尽办法救。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这番话让杜天冬心头颤动,他不忍再看病人痛苦的死状。
师父说得对,他们如今束手无策,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寻求突破是必然的事。
于是他郑重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会努力协助你的!”
得到杜天冬的支持,茯苓便先行带着血液样本离开,她需要尽快绘制出一个保管血液的阵法,否则暴露在空气中的样本极容易变质,影响研究结果。
留在治疗间的杜天冬喊来了正往治疗区送水的白星临帮忙,当然,这也是存了一些考察的意思。
白星临刚到门口便一眼看到了令人望而却步的场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他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把血迹擦洗干净就行,他的家人晚点才到。”杜天冬说道,并往水桶中倒了一瓶幽蓝色的药剂,一抬眼就看到白星临满脸好奇,便解释道,“这是用来祛除血腥味的。”
待白星临打扫干净后,杜天冬便蹲在地上照着手中的图纸绘制阵法。
“这是什么?”白星临又是一脸好奇地蹲下,看看他手里的图纸,又看看地面上用不知名的药草汁画的阵法——药草汁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以他目前对法术的理解程度,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以光系及土系法术互为表里的阵法,但他无法解读出它具体起到什么作用。
杜天冬对这个做事干净利落的年轻人印象很好,便也毫不吝啬地解释道:“这是我们圣光神会独有的驱魔阵法,能够净化疫病造成的污染。其实从你踏入济安所开始,就已经受到了阵法的净化保护。因为我们在济安所的东南西北各个方位都绘制了这个阵法,每隔三天就会进行一次修补。”
这不就是消毒的功效?!有效防止院内感染,难怪病人们都往济安所跑,济安所却丝毫不忌讳,原来已经有一套保护机制了。
白星临由衷地感到钦佩,也许每个世界、每个时代都会一些先驱们,千方百计造福人类。
不过从杜天冬的描述中,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我听说济安所里大部分都是炼药师,这对你们维持这个阵法会有影响吗?”
杜天冬抬头看他,重重点头:“那肯定,以往阵法都是由术师负责的,现在都由我们这些炼药师来修补,我可担心我画错了!而且现在人手不够,一个人都得当三个人来用。”
说着便顺势发出邀请,“我们正打算招一批助手呢,我听说你来瀛洲城就是为了学习法术的,你考不考虑来当助手?我们这里虽然不教习法术,但多少还是有些沾边的东西,学个入门是没问题的。”
助手?
这意味着能获得更多关于这个城市、乃至疫病的信息,白星临自然乐意之至,当即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真的可以吗?“
说话间一双眼睛眨巴着,只差闪出星星。
杜天冬笑了,“当然,那就说好了,我把你的名字给写上,回头我跟杂工处那边说一声,明天你就到我们办公区来。”
光招一个助手是不够的,杜天冬跟白星临交代完,马不停蹄地赶制了几份招聘启事,趁着天还没黑,交给门房石大虎,让他贴在了济安所的门口。
夜里,有道身影出现在济安所的街角,他注视着贴在上头的招聘启事,随手折了一节枯枝抛向空中,目光紧随其落地,望着它落定的方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微妙的光芒,低喃道:“有意思。”
下一刻,他撕下了启事,转身融进了沉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