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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聊着,老爷子提起过几天南郊的海子公园即将举办新春庙会,提前筹备了很久,听说会特别漂亮、特别热闹,让他们小年轻到时候可以去玩一玩。
时准正愁寒假剩下的十几天没有理由和温初夏见面,一听到要举办庙会,立刻用胳膊碰了碰身边坐着的温初夏,一双眼睛明显带着期待:“那咱俩一块儿去呗。”
又是原著没有的剧情。
上次她之所以答应去时准家做客,完全是奔着讨好林茵陈去的,但这次林茵陈又不在,就单独她和时准两个人逛庙会,有什么意义?
所以温初夏干脆地拒绝:“我那天没空。”
时准眼里的期待一下变成了委屈:“可还没说是哪天呢。”
温初夏:“……”
“大闺女,你得去。”老爷子右手盘着他那对油光瓦亮的核桃,被炭火烤得红润的苍老面容似乎含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相信我,不去的话你肯定会后悔的。”
被他这么看着,温初夏心里涌起一点疑惑的情绪,问:“为什么?”
老爷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这么大规模的庙会,七年才会办一次,这次你要是错过了,下一次就得等七年之后了。”
听了他的回答,温初夏心里那道微微翘起的边,又悄悄落了回去。
她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快十二点了,跟李确爷孙俩告别之后,和时准一起离开。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李确忽然从身后叫住他们:“等一下!”
温初夏和时准同时回头。
“这个,给你们吃。”
李确把一个刚从炭火灰下扒拉出来,用报纸包裹着的热气腾腾的烤红薯递给温初夏。
“本来我是烤了俩的,但被我爷爷吃了一个——不过这个红薯个头很大,够你俩吃的,你们分一分吧。”
“谢谢。”温初夏感觉这红薯不是一般的烫。
“不用谢。”李确挥挥手,“新年快乐,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天黑注意安全。”
铁门一关,温初夏就受不了把手里的烫手红薯塞给时准,摸着耳朵道:“烫死了烫死了!”
红薯刚从炭火里薅出来的,确实很烫,时准也拿不了多久,默不作声地用两手来回替换着拿,被温初夏发现后,就变成了两人接力。
快到零点了,高楼的灯火不变,但无人的街道却愈发冷清。风吹动光秃的树枝,发出干燥孤寂的声响。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在并不尴尬的沉默中交换了几个来回,直到温初夏说:“啊,好无聊啊,我们来玩个游戏呗。”
“什么?”
时准盯着温初夏倾斜的影子,把注意力拉回现实。
“马上就要零点了,到时候这附近应该会放烟花,我们现在开始每人轮流说一个愿望,不能随便说,要特别真心实意的那种,比比看谁运气够好,在烟花响起的瞬间说出愿望的那个人,对方要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好。”时准觉得很有意思,“你先说。”
“嗯……”温初夏想了想,“希望我永远都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时准笑:“你这个愿望也太抽象了吧,要我怎么帮你实现?”
温初夏懒洋洋的:“本来就没期待你能帮我实现啊,不然我干嘛放在第一个说。”
她稍微有点困,仰头伸了个懒腰,眼底浮出一层水光,让她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清晰,轻飘飘的语气听起来却很坚定:“这个愿望只有我自己能帮自己实现,就不麻烦你啦。”
“到你了。”她把红薯也递给时准。
时准接过后,思考了很久,久到温初夏都以为他是不是不想通过故意拖延来卡时间,才终于听见他慢吞吞道:“希望我们一家人,还有你,都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真是老套的愿望。
“哟,把我也加上了啊。”温初夏好整以暇地瞥他一眼,调侃道:“终于承认我是你姐姐了?”
时准没想到她还能这么扯,赶紧撤回一个愿望:“谁承认了,我要换一个。”
温初夏:……还是死犟种。
又是半晌,时准低下头,眼睛看着脚下的路,说:“希望我妈以后能够放下。”
他没具体说放下什么,但温初夏也清楚,他是希望林茵陈能对时淼的死不要再耿耿于怀。
又到温初夏了,她还是没怎么思考就轻松说出口:“希望下学期我的英语成绩能不再拖后腿。”
时准差点儿一口喷出来:“你是想下次考试总分甩我四十吗?”
136分的英语也算拖后腿?
而且上次的英语卷真挺难的,他自己也才考139.5。
温初夏握起一只拳,欠欠地说:“借您吉言,我会努力的哦。”
她把他手里的红薯拿过去,“Please say。”
这回时准倒是没花太长时间思考:“希望我爸以后能多休息,这段时间他工作太忙了,回家总是……”
“诶诶!”温初夏忍不住打断他,“能别说完你妈就说你爸吗,你就不能许点儿和自己有关的愿望?”
现在这么无私大爱有什么用啊,等以后变成阴暗病娇你就老实了。
被她这么教训,时准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耳垂,想了一想,说:“那希望我能长的更高,长到……一米九?”
温初夏:“……”
哈哈,可真是个好愿望。
她看着时准的侧脸,轮廓俊秀但青涩未褪,依然是那副温柔乖乖仔的样子,但还是感到了紧张,和没安全感。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温初夏忍着烫把手里的红薯掰成两半,腾腾的热气和烤红薯甜蜜的香气一起冒出,让人的心底也跟着温暖起来。
她一手拿一半,对时准说:“叫我姐姐,不然不给你吃。”
时准停下,转过身,盯着她一本正经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俯下身,咬了一口她左手拿的红薯。
“你……”温初夏瞪着时准,强忍住想糊他一脸的欲望,“硬抢啊你!”
“本来就是咱俩一人一半。”
时准努力嚼嚼,急促地将这一口咽下,被烫的连说话时的哈气都更白了,还是倔犟道:“而且我说过多少回了,我才不要当你弟弟。”
温初夏服了,干脆把那一半红薯给了他,又忿忿地咬了一口自己的,用势在必行的语气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叫我姐的。”
时准学着她刚才的模样,也握了握拳,语气相当不真诚:“那您也加油哦。”
温初夏气的想龇牙。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远远传来几道很模糊的说话声——
“咱什么时候开点啊?”
“快了,再等等,我这儿掐着表呢,还有四十秒。一会儿我一声令下,你就点啊。”
“好。”
温初夏心中一动。
明明该她说愿望了,她却只顾两手捧着热乎的红薯埋头苦吃,吃得极其投入,仿佛之前那份关东煮是进了狗肚子。
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时准给勘破。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他问。
心里的倒计时和腮帮子同时顿住,温初夏把头埋得更低,含糊道:“不,我在思考。”
在等着让你叫我姐。
“你知道吗。”时准忽然轻笑起来,说:“一起补习的时候,我经常在你做题的时候偷偷观察你。”
“什么??”忽然的话题转变让温初夏立刻侧目。
她心里十分诧异:我怎么一点儿没发现呢!
时准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自己有些冰凉的脸颊上,说:“你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用笔帽戳右脸靠近嘴角的位置,看起来……”
“怎么,你是觉得很蠢吗?”
因为太过震惊,温初夏变得不客气起来,单手叉着腰,已经不知道把倒计时抛到哪儿去了。
“不,一点儿不。”
时准放下手,用那他双黑润透彻的眼睛直直看着她,说:“每当你做那个动作的时候,就好像是多了一个酒窝,看起来特别漂亮。”
他的目光坦诚,且毫无保留,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的真心话,并且是藏在心里很久的真心话。
怕温初夏不信,时准又强调了一遍:
“真的,特别特别漂亮。”
比天边的月亮还要漂亮,比悬崖盛开的花朵还要美丽,更重要的是,那个样子的你只有我能看见。
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温初夏,你知道吗,在阚老师的语文课上,我曾试图想为你写一首短诗,但失败了。
因为我发现,世间所有形容美好的词汇都与你的名字合辙押韵,所以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多写加一点,再多加一点。
到最后,短诗写成了长篇,内容连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要脸红。
可我还是想把它念给你听。
如果我可以。
如果你愿意。
一道尖锐的鸣声直冲云霄,随即,青黑的夜空被无数绚烂的烟火点亮,是人类代替落山的太阳,向夜晚献上的热烈的吻。
“温初夏。”
时准笑着,烟花同样也在他眼底绽放。
“我们一起去庙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