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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风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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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卓阳考完试便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搭肩上朝洗手间走去。

自从加入省队没日没夜地训练,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文化课的知识。

原以为只有体育锻炼消耗体力,没想到坐着做题也烧脑,他只是稍微动了下脑筋,这会儿浑身都散发着燥热。

男女洗手间中间有一排公用水龙头,不用进到洗手间里面去也能用水。

他倾身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扑在淌满汗液的面皮上,忽然隐约听到旁边传来诡异的动静。

他立刻拧上水龙头,一动不动地竖起耳朵认真听。

脸上的水流自然而然沿着他硬朗流畅的下颚线“啪嗒”滴到颈下嶙峋的锁骨上。

他刚才没有听错,确实有喑哑的低吟声从旁边传来,听起来像是失声的女生在奋力呐喊。

他当即甩干手上的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接着猛然刹住了脚步。

头顶牌子上的女厕标志赫然在目。

他一个男生进女厕所实在不妥,任谁见了都会笑掉大牙。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四周。

一来是看周围有没有能进去查看情况的女生,二来是看周围有没有看到他站在女厕所前这一幕的人。

都没有。

但女厕里的呼救声也停止了。

他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谈云淼叫了许久都没人应声,濒临绝望。

现在是饭点,大家都在用餐,急着解决生理需求的人早在刚下课时就来过厕所了。

她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错峰,唯恐自己因为动作慢如树懒而耽误别人的时间。

谁能想到雨天返潮,像是房子漏雨了一样,地面上全是水。

清洁工阿姨下班前拖了一次地,也摆放了“小心地滑”的警示牌,架不住气象带来的灾难。

她进来时还特意留了个心眼,蹑手蹑脚,不敢放松警惕,本以为顺利上完厕所就是成功渡劫,不想蹲下时脚跟无意间踩到了裤脚,提裤子时略微一扯就将自己掀了个底朝天。

十六中建校三十年,从来没有重修过基础设施,厕所还是老旧的通槽式设计,连冲水都是整条沟槽一起冲。

她失足踩进蓄着淡黄色尿液的浅槽里,细嫩的小腿被尖利的槽沿擦破了皮,纤柔的小臂撞在分隔厕位的墙砖上,尾椎也重重磕了一下,痛得她蹙紧了眉。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狼狈地卡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由于摔倒时的姿势过于扭曲,即便是她抓住了手杖也没有办法借力站起。

更何况这个季节空气潮湿,地面上的水擦一层马上蒙一层,手杖底端和地面的摩擦力几乎为零,一施力就打滑。

她坐在阴湿脏污的地砖上,四面是扑鼻的恶臭,臀下是粘腻的潮湿和刺骨的冰冷,肢体的疼痛深入骨髓,不由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拼命呼救。

她分明依稀听见外面有人放水,可水声只短暂出现了片刻就消失了。

来的人没注意到她声如蚊蚋的呼救,洗完手就走了吧。

或许等去食堂吃饭的那批人回来她便能得救,可她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念,茫然回想起早晨上学时两名女生的随口议论。

可以想见自己掉进茅坑的糗事一旦传出,会衍生出多少个供人戏谑嘲弄的版本。

那种出于本能的讥嘲比故意为之地挑逗更能刺痛她的自尊。

估计也没有人愿意扶她起来。

她现在身上脏得跟夜宿桥洞里的乞丐一样,臭烘烘的,跟她接触无疑会染上相同的气味。

连谈书珩都有轻微的洁癖,更别说其他人了。

谈书珩给她送饭时不见她的踪迹,定会四处寻找,三不知能猜到她在哪。

可他一个男生,要他进女厕所救她,也有损他的颜面吧。

谈云淼这样想着,不由心灰意冷,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就在这时,女厕所的门口传来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谈云淼心下一惊,浑身不自觉地一颤,内心既渴望获救,又羞于以此刻狼狈的模样见人,一时五味杂陈。

学生们结伴上厕所通常有说有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鲜有不出声的。

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则会带着一堆工具,必然会发出水桶或拖把落地的声响。

可见这个脚步只是某一个人的。

谈云淼瘫坐在地上,视野范围仅是眼前的方寸之地。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垂眸安慰自己:一个人还好,没人作证不会传播太广,而且女孩子一般都比较善良,大概率不会宣扬。

然而下一秒,她蓦地睁圆了杏眼。

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先露出一个脑袋的形状。

光是从入口照进来的,影子在背光的这侧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脑袋的影子有锯齿状的毛边,一看就是茂密的发茬。

他们十六中有把头发理成板寸的女生吗?

还没等她深想,影子的主人冷不丁出现在了她面前。

少年居高临下望着她,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狭长的眼眸里目光犀利,在她身上上下逡巡,像是冰冷的机器在通过红外线扫描判断她的境遇。

他的面孔英俊得令她忘却呼吸。

一瞬间,一帧帧零星的画面飞快从她脑海中闪过。

风急天高,蒲草摇曳,苔痕爬上雨幕中青灰色的墓碑。

少年陡然出没,慵懒地拎走了错放在碑前的线香和纸钱。

“抱歉,上错坟了。”他冷淡低沉的嗓音很快在呼啸的风声中隐匿。

炸响的鞭炮释放出道道电光,腾起滚滚白烟,白烟飘散后竟出现了少年落寞的背影。

谈云淼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清明祭祖时她在墓地见到的少年,回忆中的面孔与现实重叠。

少年伸出遒劲修长的五指,惜字如金地对她说道:“手给我。”

谈云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目光瞟向他骨节分明的手,确认并非自己幻听后才礼貌地将脏手缩回相对来说干净的袖笼,连同整条胳膊都递给了他。

少年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下骤然一紧,心跳不由加快。

可他攥住她的手腕后并没有立即拉她,反倒“啧”了一声。

谈云淼当即紧张地想他是不是忽然发现她现在又脏又臭,起了嫌弃的心思,不愿帮忙。

正当她不知所措,少年倏地抬起长腿迈上厕位前的台阶,弯下腰来,直接将双手插在她腋下将她搂了起来。

刚才的迟疑应当是看到了一旁的手杖,想到她的腿可能无法用力,索性没让她自己使一分力气,周到至极。

近距离的接触本就令谈云淼心猿意马,他又仅用短短两秒就考虑到了连她本人都忽略的问题,怎能不令她怦然心动?

谈云淼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脸颊正滚烫地发着烧,思维慢了半拍。

一声“谢谢”还未出口,少年就把她的手杖塞进她的掌心,旋即从容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校服外套系在她纤细的腰间,扯着袖子向两边拉紧,在她腹前挽出一个结。

谈云淼感受到腰间的束缚,心跳如雷地低头,心神还没从他手上的动作收回,他已气定神闲地在她面前转身蹲下。

“上来,背你去医务室。”

他一上来就用命令的口吻剥夺了她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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