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周所蕴含庞大的机关开始运转,轮盘开始迅速推动,随着黄尘与泥沙霎时掀扬起,众人所站之处向下坍塌,原来是不知觉中站在了类似石板一样的地方;随着滚齿的拉扯,先前的那扇门竟黑压压的盖下来。
这时才叫人得知,原来这整扇门都是机关匣的一部分。楚涟听闻过机关术的深奥玄妙,还没有荣幸拜访过玄机城切身领悟,便在此处被这精湛造物所震撼,而这东西却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
楚涟曾经考虑过利用包票的面具冲出毒雾带他们离开,后来发现面具的数量稀少,包票们随身携带,贸然取走两三个都要冒着极大风险。
他曾取过一副面具经手查看。这青铜面具不重不薄,触感倒是冰凉宽实,其貌不扬,里面似乎做了些玄妙的构造才得以防御剧毒,并非寻常工巧匠能打造出来的,这佹屺堂里一定有接近天才的偃师。
正如这扇门,偃师已早早做好了防备,料到未来可能会有人冲破这里,他大费周章,将此处改造为一个牢笼似的陷阱,也颇有些炫技的嫌疑。
他们随着机关的开启陷入了井口般的隧道里,周围遍布的花纹类似万花筒,一圈圈不停变换着,能听见机关运作的响动。而顶端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宛如翻海的巨鲸般发出巨大可怖的声音,响彻整个埋骨岭的活动区域。
张仪心想,这下算是完了,估计小命就要在这栽了,别说这肯定惊动了那些人,现在的架势看着就要被活埋在这了啊!
就算是个镇定的人,死到临头也难免哭丧着脸,在周围求饶和惊呼的纷杂声中,他干巴巴地转头望向楚涟,这半年相识一场,患难兄弟,想跟对方好好的道个别,说些真情流露的话来。
结果楚涟压根没理他,仰着头望那逐渐闭合之处,也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细长的纱布,绕着手腕缠了一圈,将一端缠在手腕上。
张仪向来是信任楚兄弟的,知道对方是除自己以外唯二淡定的,但也没想对方心大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功夫给自己包扎。
紧接着,他便看见楚涟忽然动身,几步轻功借助这周围的参差不齐的甬壁跃上,身法轻盈得像缥缈的云雾。那两条纱布像是中了邪似的,带着瞬间杀伤性的力量,宛如坚硬的锁链般在甩出的瞬间紧紧缠住了原本正在缓缓滚动机械螺栓。
楚涟一直将苗苗给他的稻草人带在身上,他中途发癔症的时候险些把它抓烂,时间久便怕这稻草人没了形状,就捡来称心的纱布裹了起来。
他将长长的纱布从稻草人身上一圈一圈地取下来,那根有些微皱的纱瞬间就变得无比乖顺。并非丝带或纱布适合做武器,而是与素问功法的气性合融,如草木相生、移花接木。他将内功气海运用推送,护持它的稳固性,这东西便受他控制,如果这个时候花游那个小家伙在,说不定功法运转的还能再协顺轻松些。
他的几下出招就叫张仪看得目瞪口呆,周围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楚涟控制住机关纽带的轮转,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也只是在以力相搏,短暂控制罢了。
楚涟的青筋从额边凸显,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气息,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往上…爬。”众人不敢辜负这般好意,立刻动身,但试了几下就滑下来,谁要有楚涟的那般武功,也不会被抓进这里来。
此时张仪喊道:是字。
石壁不断变换翻转后出现了一阵阵排列无序的汉字,张仪扶了扶眼镜,看清这样式后立即道出:“这是活字表啊!是铜质和铁质制成的机关锁,只有特定的组合才能让锁柄通过自动解开。”
楚涟想起自己也曾听过有关的东西,但这以毫无顺序的排序着的活密码,若短时间内找不出特定的规律,机关继续运转,他就要支撑不住了,想到这里立即溢出汗来,身体也竭力大半。他大脑发白,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在立刻反应过来死死地攥住纱布,表情决绝到有些狰狞。
张仪焦急的寻找着线索,此时距离楚涟牵制住机关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楚涟看着同伴们无从下手的身影,脑海忽然浮现出了曾经在纸鹤上的那行小字,便说道:“仪兄…你试试看这句,‘其遥为阻,乾坤有现’。”
既然不知道密码,也未能了解那行字的含义,那便死马当活马医。在楚涟话音落下,张仪连忙说了两句:“好,好。”
他们取下墙壁有着对应字体的活板,排列在中心的凹槽处,就在几个字被放好后。墙壁的缝隙里散发出一道蓝光,巨大的机关停止了运转,他们身处的平台也开始缓缓上升。
原来“其遥为阻,乾坤有现”正是解开这道门的密码。
楚涟的内心更加疑惑,那个告诉他信息的人会是谁呢。他没有时间细想,在察觉到那扇门已没有了拦截的左右,立即带几人立即脱离此处。
就在此刻身后又飞来几枚浮叶飞镖,他喊道叫人快走,自己则留下断后。
目睹几人脱险,青铜面具后的男子也不再客气,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力气明显比刚刚交手时更大。楚涟身上还有伤,招架时扯到了伤口,刚刚随时抽出的剑刃险些没拿稳伤到自己。
对方或许仅仅普通出手,便已经游刃有余,楚涟也只会默默还击。直到那根铁棍因对方长久的习惯变换了形态,变成了刀刃,又流体似的融合回他手里。
“是你?”楚涟蹙紧眉头,透过那副面具,看向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对方脸上酣畅淋漓的笑意,以及在这句话说完后的僵持。对方的动作忽然迟缓了一瞬,就在此刻,楚涟找到破绽,将剑刃直逼那人脖颈。
那棍子便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当啷”落了地,男人显然没有料想到这种结果,楚涟的剑刃将他的铁棍从最薄弱的链接处劈成了两半。
男人尚未做出反击,腹部又接连着重重接了一击,攻击他的是那杆长剑末端细长的剑柄。他忍着内脏翻江倒海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还是坐在了地上。
他目送着楚涟转过身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