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涟身后的帘子里走出几名其他的医师，样貌看着很是年轻，但身上穿着灰衣，跟楚涟带着佹屺堂银色暗纹标志的黑袍明显区别开来。

混迹于人群中的潇飞，看到楚涟出现在这里，先是感到愤怒，而后疑惑，他认为楚涟不是那种贪图利益、会与龌龊之辈狼狈为奸的人，怎会无端出现在这？

他不由去揣测对方跟佹屺堂之间的故事，也不能排除楚涟也抱着另一番目的。

此时的楚涟微微蹙眉，察觉到侍卫里有一人神情古怪，两道炽热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停留在他身上，让他很不自在。

在下一次那道目光投射过来时，他转动眼珠与之瞥了一眼，对上了视线，那张陌生的脸立即慌慌张张地别开了。

监视我？楚涟不禁心中起了疑雾。

如乌云般黑压压的黑帘降了下来，原来这挂帘厚重是因为铺了两层，而显露出来的，是佹屺堂银牙鬼面的鬼脸图样标志；分不清是图样是个骷髅还是个人的脑袋，乍一看没有什么，仔细盯着却稍觉诡异。

跟潇咏霆这个“老头”看着倒是般配，胡子头发一样阴阳怪气，潇飞这样想道。潇咏霆虽然个头不高，但有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他的手背在身后，台下被他视线瞥到的人莫名感到背后发虚。

“要在此立教，而佹屺大教会以汴京城开始发扬，作为第一国教永远至高无上的地位。”潇咏霆竟真的拿出一块绣着银色龙纹的精致锦锻，有皇帝的亲笔和落印。

他说：“这是上苍的安排，也是天子的意旨，想要复兴大宋，需开启新的世代，一个由佹屺教洗革后的王朝。”

台下的人纷纷跪拜，潇飞也只好跟着低下身子趴伏在地上，随着砰的一阵声响，潇咏霆身后忽然涌现出一阵黑烟。

黑烟散去时，潇咏霆的身后涌现出了大量的毒蛇，它们如密集而快速地向前盘行。台下的人惊愕万分，不由喊叫着齐刷刷往后退去。

“蛇，化为龙形，需以汴京城精脉之处饲养，可食阴晦，可补人气血。”

身后的守卫关进了可以出去的大门，尖叫着缩成一团，那蛇忽然又随着烟雾的蒸腾，“劈里啪啦”变成了金块和银两掉在地上。一下子成为了晃眼的金堆，站在最前面的人缓和了神色，壮着胆子去捡那金锭，可被这样一碰，瞬间化为乌有。

潇飞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着迷胧草粉末的味道，昭示这皆是幻觉。跟他离开前给老妪下的幻药一样，这草在药王谷的地界有很多，但多人同时吸入只会产生各自的幻觉，除非由操纵者的施加蛊术来进行控制。

“凡入我教者，修我佹屺道，倘若衷心效力，便能大道亨通，受到我神所庇佑。无论想要千金万两还是延年益寿，皆不在话下。”

台下有欢呼声与应和声传来，也不知道是潇咏霆找的托，还是真的受了蛊惑特地来入教的人。

潇咏霆袍子下的手掌摆了摆，示意楚涟过去。万众瞩目之下，楚涟步伐平缓地来到他前面，站在更高一阶梯的潇咏霆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处，向台下的人介绍道：

“这是我们佹屺教的楚神医，德高望重，医术高超，救治无数重病患者不在话下，能够解决一切顽疾，也可使人施展起回生恢复健康，活死人肉白骨。”

楚涟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看得潇飞倒是心如针扎，楚涟应该比谁都清楚，重病患者救回来的概率少之又少，更别提什么起死回生了，就连药人都只是空有力量，失去了心智的两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他能放任潇咏霆这个神棍在这胡说八道，楚涟还真是不辜负素问医者脚踏实地、?大医精诚的“美名”啊。

“阗岚司院的存在，是为了福造苍生万物，上奉天子，下恩百姓，”潇咏霆：“在这个阗岚司院里，所有人都必须按规定严格执行，从今天开始，未经允许，不得离开阗岚司院一步。

表现优佳者可享资格当我佹屺左右护法，忠诚就是最好的佐证，反对者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他话音落下，管役说道：“行拜礼。”楚涟微微弯腰，抬起左臂折在胸襟前，右手举在额前，圈起的虎口对准眉心。包括潇咏霆在内的原佹屺堂人士都开始做这个动作，以此来表达对守护神崇高的感恩之心。

潇飞又听着潇咏霆以外的几个现有护□□流上台述说了一番，大致都是在传颂佹屺教的威力：根除百病，能使人起死回生，并且会施展阴阳换位与借尸还魂法。

这样江湖骗子的套路，确有许多人受到言语与幻觉的感染，相信起来；而把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教会，设立为国教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如此随随便便，潇飞感叹，当朝皇帝究竟在做什么！

散场后，楚涟同几个灰袍的少年一起往回走，他们中有男有女，是来到阗岚司院修习医术的学徒，平均年龄都不算大。

其中一个十七岁的短发少年，在回去的路上与楚涟贴得最近，他找着话茬，说话时眼中泛光：“前辈，我真的能跟你一起去栩药楼工作吗？”

楚涟简单点头：“嗯。”

“好耶！”少年激动地将拳头拍在胸前：“你放心，力气活都交给我，我做的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前辈你一定要指出来。我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学习机会的，能与素问出身的前辈一起工作，是我的莫大荣幸！”

楚涟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他跟两年前一样不太会说话，紧张时仍然还会结巴，但是不回应会被当作瞧不起，太过沉闷反倒容易树敌，所以他开始习惯对人露出这样简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