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扶是第一次玩这种小孩子间的游戏,没几步就被抓到了,那乌发小孩干脆带着她跑,躲藏追逐,不过林枝扶没跑多久就累得迈不开腿,江折月带着她们躲到一棵树上。
树下的小孩转转悠悠的,就是找不到她们,有一个急得都哭了,林枝扶觉得特别好玩特别有意思。
后来又玩些别的游戏,只要不是又蹦又跳的林枝扶都觉得挺有意思,跟着玩了几轮,也大概能听懂几个小孩儿的话了。
这几个小孩当然不是人类小孩,它们是天生地养、生出了自己的思想、幻化出形态的精,也可以称之为精灵吧,这个种族用人话来讲就是叫做——
林枝扶听着也挺不确定的,她看向江折月,再次问:“乌鸡蛋卷煲饭?是叫这个名儿么?”
江折月点头:“不错。”
按理来说,这些个天生地养长出来的,什么形态都有,有的龟身鸡头,有的蛇身狗尾,至于为什么是人类形态,好看。
以下便是林枝扶以她的理解而翻译出来的对话。
乌槐说:“好看,我阿尼告诉我,看了世间那么多生物,就人类长得最好看,五官端正,四肢修长,也便化成这个样子。”
乌槐便是那乌发小孩了。
江折月心道:可能是丑的人类你们没瞧见过吧,可不是所有人类都似姐姐有这般绝色的。
“阿尼是什么?”
乌槐:“阿尼便是阿尼啊。”
林枝扶的理解为阿尼便是某些长辈,相当于人类的妈妈奶奶之类。
后来跟着乌槐回到家,林枝扶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不错。
乌槐的家林枝扶觉得就是一个部落,且称为乌鸡部好了。乌鸡部全部落上下不足五十人,全是异瞳美人儿,每一个发色都不一样,林枝扶看得可稀罕了。
一回头,却看见江折月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盯着自己看,看得她心里发毛。
乌槐邀请林枝扶和江折月在家里住下,林枝扶欣然答应。
既来之,则安之。虽说这些地方这些人处处都透着诡异,却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和去处了。
她们跟着乌槐一起吃睡玩耍,也算过了一段惬意时光。
一段时间下来,林枝扶发现这里的时间走向不对,人也不对。
时间总是变换得很快,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虽说不上转瞬即逝,却是可以明显感到流逝的速度之快。
而人,这里的人不是实物,而是傀,一种由意念幻化出来的、只有在特定的人和所在才能出现的傀。
“镜花水月,这是一种幻境,我曾在老苍山的藏书阁中见到过。”林枝扶道,“书上写,这种幻境是在某种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不断回想曾经依恋的人或事或地点而形成的,形成之后便只是一个特殊的幻境,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也不会强行拉拽着人陷进去,只是过一遍幻境主人曾经的那些美好回忆便能出去了。”
这种幻境,相比于慕见溪的心障或是动不动就要人死要人残的幻境,可谓是十分温和了。
江折月:“那么这个幻境中的美好回忆要持续多久呢?”
这幻境里的每一天都是些很平常的稀松小事,吃饭睡觉玩耍,重合率极高,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掉落循环之境。
“不知道……”
林枝扶只是叹气,她只想叹气,也只能叹气。
“慢慢跟着看吧,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持续不了多久的。没准,我们的觉得无聊没劲儿的东西正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在漫长的苦痛时光的唯一慰籍呢。她再无法经历了,我们多替她看看吧。”
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林枝扶看到的一直是一个很悲惨的世界。
她小的时候在外流浪,为了温饱跑过许多地方,也看了许多事。有的人为了解决生计丧尽天良,有的人活生生饿死病死,总之都是痛哭流涕、哭爹喊娘的惨态。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路边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冻死骨,一具一具络绎不绝,就像人间炼狱,可谓十分惨烈。
后来跟了周然,又看到许多困在苦痛中不得解脱的鬼,它们生前备受折磨,死后也无法安息。它们痛苦,它们尖叫,它们挣扎,它们癫狂,日复一日,绵延不绝。
上了老苍山修炼之后,又接触到各种各样妖怪精鬼,有的就纯坏,也有些受了些人间疾苦之后就颠了狂了,要报复社会了。
林枝扶不经感慨,怎么做人的也苦,做鬼的也苦,做妖做精的还苦?这什么规律?正常吗?
后来林枝扶才明白,痛苦是会留下痕迹的。
……
果然不出所料,这幻境很快就破了,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饮鸠止渴罢了。
落红入水那一刻会有一串漂亮的水波纹,之后便是漂亮的花朵凋谢、腐败的不可逆反应。
林枝扶在幻境破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花儿的腐烂。
火光映在苍白的脸上也盖不住的惨白,哭喊声嘶哑刺耳,血肉被划破捅穿的声音与刀剑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乌槐被她满身泥土的阿尼抱在怀里……
林枝扶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乌槐。她垂着头,发丝衣服脏乱,露出的小半张脸白皙,沾着些没擦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