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霞言是,还没走出大殿门,人就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河大人!”
燕穗惊呼,阶上的昌平帝也在高喊侍从太监,“快去,去太医院叫人。”
翰林院西厢房,河霞面色寡白,唇瓣皲裂,俊秀的眉拧着,久积的病痛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手指时不时的痉挛抖动。
小太监领着太医楚疾礼快步走向翰林院,一步都不敢停。男人身形高长,跟着小太监跨步也不算狼狈急迫,只有飘飞的发丝看得出事态的紧急。
“到了,楚太医还是快去吧,千万别叫河大人出什么事。”
楚疾礼推门便看见榻上的河霞。脆弱易折,清俊灵秀,这是他对这位坊间常被人提起,向来存在各种神仙转世的故事里的状元郎的第一印象。
弯下腰,手指搭在河霞的脉搏上,没过片刻就收了手。
河霞的伤势极重,所幸归来及时,倘若再消耗几日,怕就要落得终身的病根了。
楚疾礼给她施了针,又写了方子让人去煎药,等着她服下看有没有异样。
河霞被侍从扶起喂进了一碗苦涩深黑的药,楚疾礼又搭上她的脉,一番功夫没白费,比起刚刚,她总算好了些许,起码面色不像那样寡白。
指尖抬起,楚疾礼正准备收手,忽然手指就被攥住,是河霞无意识间抓住了他。她似乎还在梦魇,眉皱得高高的,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惊恐,在梦中也要被不安缠身。
手指被冰凉的触感覆上,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极不适应。楚疾礼行医无数,还没有谁是这样紧抓着大夫的手不松开的。下意识地缩手被阻挡,楚疾礼挣扎了几番,最后还是就这样随她去了。虽然不自在了些,但刚好也能止住她,让她不要乱动,免得影响接下来的针灸。
楚疾礼铺开针包,单手施针。几息间,河霞全身就被扎得像只刺猬似的。
或许是药疗和针灸同时在起作用,河霞的眉头不再紧蹙,误抓住楚疾礼的手也松了劲。楚疾礼一直被桎梏的手得到喘息,一时还有些分外轻松的异样感。
他望向河霞,呼吸平顺,神色安宁,看上去除了病弱苍白了几分,已经和常人无异。
楚疾礼拔完针站起身子,依旧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按照我的药方每日给她煎药两次,三日后我会再来探访。”
楚疾礼走后,河霞又昏睡了半日,待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沉。
河霞撑着身子坐起,脑袋还是疼痛得很,一时不知时辰几何。
“几时了?”
“亥时刚过。”边上的侍从回答。
居然已经亥时了,周菊和周群草还在燕穗那儿,她得赶快去接回来。被褥刚揭开,耳边侍从的声音又响起,“燕大人命我们在大人醒来时转告大人,您让他带回来的人,他已经提前安置在了榭居坊好生照料着,大人可以等身体好转了再去接回。”
闻声,河霞才停顿住手上的动作。
“去拿纸笔来。”
河霞提笔,侍从原以为她是想写些什么,却没想到她只是在纸上画了一只简笔画乌龟。
“麻烦帮我递交给榭居坊。再和掌柜的交代一声,家中亲人甚少出过远门,还望他们多照顾些。”
得知了周家祖孙安康的消息,河霞心放下了许多。她不习惯有人呆在身旁,便把侍从都遣了出去,只余自己一人静静地坐在榻上。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时间和心思来好好思索翰林院被烧这整件案子的脉络信息了。
翰林院被烧,她是唯一一个见过嫌犯行迹的人,她的认知方向决定了整个案子的枢纽。从和吴达一伙短暂的接触,她可以确切地判断他们是没有任何势力的盗匪,只是为了钱财烧杀抢掠的民匪。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接触到翰林院这样的官宦层级,所以她笃定是那个后来在春水楼出现的人诱骗了他们。
那日夜晚禁卫军的活动轨迹是如何完美地避开了翰林院,造成了短暂的真空期,让吴达一伙可以毫不费力地乘虚而入。
又是什么人能够在堂而皇之的情况下杀人灭口?既然私养暗卫,那就不排除有屯兵的可能。不过,河霞倒情愿是她多想,毕竟上升到屯兵可就不是烧毁翰林院这样的罪责了,也不是她一人能查办的事情了。
吴达一伙叫他单田方,这个单田方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