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煜顺着他的话扫视过去,摆在首位的那条帖子的标题是“震惊!神颜老师轻松伏凶,往日人称西和霸主”,而第五条则写着“有一种师生年下叫‘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他不明所以地略过,选择先点开第一条帖子。
这条目前热度最高的帖子其实文笔一般,而且逻辑混乱,唯一能看下去的理由就是它把一个荒诞出奇的故事编造得情真又意切,再搭配着几张神气活现的现场抓拍照,一下子就把武侠小说里那种归隐山林多年又被迫重出江湖的无名高手推到了众人的面前,且不论真与假,至少让读者在看帖子的当下盲目而坚定地相信,作为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旁观者,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值得被铭记和羡慕的际遇。
“西和霸主?西楚霸王?”韩煜很粗略地翻看到最后,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莫名相信其中尚存着几分真,“怎么没给他再配个虞姬呢?”
喻柏杨顺嘴一接,“配了,你看第五条。”
韩煜跟着点开第五条帖子,网络加载出来后入目便是那张他和许沐川的抓拍照,镜头中两个人很亲密地靠在一起,一喜一嗔,他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打情骂俏,至于其后的那些大胆露骨的表白和动作,他几乎是以做贼的心情一扫而过,仿佛再多瞥一眼都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喻柏杨口中的“配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虞姬……是我?”
喻柏杨趴在床上看着他,“没想到吧,你俩现在已经是当红cp了,‘如鱼得水’,啧啧啧,听这组合名,兄弟,你是个受啊。”
“滚!”韩煜一个激动翻身压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直叫唤。
“淡定点,你之前不是还想拍照诬陷人家是gay吗,怎么,现在这结果不满意啊?”
“这他妈是一个性质吗?”韩煜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和许沐川竟然会被人组成一对,而且支持叫好的人数远超他的想象。
“情比金坚”的群里不停闪烁着陈祁溃堤似的新消息,八卦的,好奇的,激动的,怀疑的,看热闹的,不一而足,韩煜点开发了一条语音:“假的,再问打死。”
说完对面果然消声了,只不过很快喻柏杨那边又开始忙起来。
“你——”
喻柏杨刚起了个话头又被他打断,“闭嘴!再问打死!”
喻柏杨坚持道:“我想说看了这个帖子你要做点什么吗?”
“什么?”韩煜问完之后忽然生出了一些想法,很大胆,并且难以诉诸与人。
“你和许沐川的关系都这样了,不做点什么吗?”喻柏杨两手激动地比划着,试图以此激发出他的灵感。
韩煜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别瞎出主意啊。”
“什么呀?”喻柏杨莫名觉得聊天的走向有点不对,“你不打算跟群里这些人解释解释吗?”
“……哦,”韩煜摸着脖子笑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去解释。”说完他就去班群里把发给陈祁的话又原样送给了针对他八卦得越来越离谱的同学们。
只可惜这些人显然没有陈祁那么好应付,在他发完之后反而闹得更凶了,他无计可施,索性把他们都丢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到了深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钟表的走针和喻柏杨平稳的呼吸声,那些明明是一扫而过的文字竟然在此刻像一只只鲜活的瓢虫从他的脑海中一一飞过,最后又落在心上,每一个细小的触角都不肯安分,千百次小小的颤动都是在搔他的痒,而心上的痒无根无凭,难以抚慰。
于是,他失眠了。
不知翻来覆去了多久,他摸到手机,盯着屏幕上的01:36一直看到01:37,才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点开了“如鱼得水”。
他点开那张和许沐川的抓拍照静静地看了两秒,然后长按将它保存到了相册里,做完这些,不知怎么,飘散的睡意又忽然涌了回来,眼皮也终于不堪重负,没过多久他就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
许沐川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便很快确认了目标,尽管只是看到了一个后脑勺而已。
他没有犹豫地径直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笑着同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林沛。”
对面的男人和他曾是初中同学,两人年岁一致,脾性气质却千差万别,他看着对方一如既往俊逸的面庞和疏离孤傲的气质,若不是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他甚至以为他们还一同坐在教室里,多少次只为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好久不见,”林沛搅动着咖啡,苦涩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回忆,“喝点什么,我请。”
“白水就好。”许沐川说。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杯水,放到他面前就走开了。
许沐川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等着他先开口。
林沛不再搅拌咖啡,专注地审视着他,很有限地牵动起唇角,“你看起来变了很多。”
许沐川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变。”
林沛不置可否地笑笑,“听说你现在当老师了。”
许沐川苦笑,“是,以前不学无术最痛恨老师,谁知道现在误入歧途。”
“挺好的,管教学生应该没人比你更懂。”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着要找我了?”许沐川开玩笑说,“国外的汉堡不好吃吗?”
林沛很短促地笑了一下,顿了顿说:“我母亲突然病重,回来看她,想找人聊聊天就想到你了。”
“这样啊……”许沐川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林沛刚起了个头,许沐川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林榭的。”
“谢谢。”
“万一他找到你了,你有想过要怎么办吗?” 尽管知道自己的考虑很多余,但许沐川还是问了。
“我……”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试图逼出郁结在心底的无助和苦闷,“‘执着’用在合适的地方会很好,可我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