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懵逼了,他方才甩出的缚灵绳可是他师兄给他的,就是厉鬼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如今却被面前这鬼随意把玩?
他头脑混沌地望去,触及那双碧绿的幽眸,如坠地域,万鬼凄厉尖叫,森严古老的天音无情地判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
男人双腿被钉在原地,人间八苦,生不如死。
这是何等冤厉之息?!
何江华敛眸松绳,阴云聚散。
男人才恍惚间回过神来,一时又想不起方才为何被钉在原地,而他方才甩出的缚灵绳居然歪扭在地上。男人遂拍拍裤子,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在何江华与赵景诚身上来回转。
最终,他锁定赵景诚,从混沌的记忆中摸索出一个陌生的名字:“阴山派赵景诚?”
阴山派,以擅长拘魂养鬼而闻名,其本身术法属阴,走得都是阴路子,为道门人所不齿。赵景诚面相妖异,肤色素若白骨,灰眸浑浊不堪,像极了常年行走于贩鬼路的阴山派人。
除了招摇撞骗的半仙神婆外,真正的通灵门派收了些什么正经门生,各自的师父都会将其带出来见见世面,也算是宣布自家徒儿可以出山捉鬼了。
男人第一次见到赵景诚时,是在一趟火车上。
阴山派门人凋敝,多数家族后代不是脱离江湖,便是难堪大任,能拘只完整的小鬼就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幽灵列车走不出隧道,男孩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座椅上,衣领罩住了半张苍白病态的面颊,他从窗户的影子看人,嗓音意外清冽雅淡:“阴山派赵景诚。”
“茅山派李阳。”
看着那张模糊的脸,赵景诚也想起来这件事了,向李阳颔首,打了个不讨喜的招呼。
李阳看着眼前的男孩,他们初次见面时,赵景诚才刚出山,身旁没有养的小鬼,全靠着不熟练的黄符硬闯,吃了不少苦。
如今,男孩依旧垂着眸,病态妖异,只是比刚出山时更多了份沉稳,好像最近还听说捕了只三百年道行的绿毛僵尸,李阳都不敢立誓拿下的绿毛僵尸。
李阳视线越至他身后,一只半透明的鬼漂浮。
养了鬼,才算真正的阴山派人。
虽不是同门之人,李阳还是替赵景诚高兴,指着何江华:“这位是你养的鬼吧?”
赵景诚冷漠如初:“不是。”
下一秒,粗糙的触感,顺着他左手的曲线攀岩。
他沉默垂眸,手腕处悠悠爬上来一根绳头,缚灵绳的另一端缠着蓄积着爆发力的骨腕,犹如一条不长不短的红线,困住了他们两个。
这怎么看,都像是赵景诚用缚灵绳,强制捆绑了何江华。
对面,李阳满脸不认同:“小赵啊,养鬼虽路子阴了点,但你是阴山派人,不应该对自己的门派术法感到不耻,这都是老祖宗辛苦传下来的。”
赵景诚缓缓攥紧缚灵绳,有种想拿绳子抽人的冲动。
何江华乖巧地站在他身后,由于方才经历了激战,此时碎发凌乱,狭长的眼尾浸润着酒红,诱涩的锁骨半露在黑色的风衣里,仿佛一位楚馆里走出的艳鬼,流淌在万城人的梦乡。
好吧,在被迫签订的结婚契约上,何江华是乙方,赵景诚是甲方,要说是赵景诚在养何江华,倒也不算错。
虽然他现在想把这位乙方用绳子捆绑着,打包送走。
于秦目光凝在赵景诚与何江华交织难舍的红线上,渐渐上移到何江华没有情绪的面庞,那只鬼轻飘视线划过他身体,一种怪异违和感萦绕上他的心尖。
他眼一转,居然壮着胆子想上前摸一把,刚才遇见厉鬼只想着逃了,也不知道鬼的触感怎么样……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
于秦猛然缩进了睡衣,抓紧姜筠的老手。
何江华面色如常,目光始终停留于赵景诚碎发间的耳廓。
事已至此,赵景诚也懒得辩解了,他转移话题:“于秦方才与我提及有位道长相救。”
于秦耳朵滋溜一下竖起,警惕盯上赵景诚。
李阳挠了挠鸡窝头,尴尬道:“我先前在一只女鬼手里营救下于兄弟,没想到逃亡路上碰见厉鬼群,我就趁骚乱把于兄弟推进一扇能进的房间避难。”
他拍了下于秦的肩,爽朗道:“于兄弟不愧是短跑冠军,,摔门都孔武有力,一时不慎把门关上了,我就只好另寻出路,和于兄弟暂时分开了。”
李阳劲不大,于秦的脊背完成一轮新月,窘迫地尬笑了之。
一番深刻交流后,赵景诚得知李阳早在他们之前被请出山,当他从蛛丝马迹中查出姜筠失踪,他立即拒绝姜可桉的请求,并要求她携一家人赶紧离开洋楼,以免惨剧重演。
可他没料到姜可桉对姜筠感情至深,在他离开后,又立即找上于秦,被于秦一顿忽悠后,聘用了新人赵景诚。
李阳叹息:“我本意并非要任由姜老爷自生自灭,只是想先回山里找师尊师兄商议对策。”
他面色突然凝重,“可当我与师父说起这件事时,我师父却立即让我莫要参与这里的因果。”
赵景诚睨了眼李阳,后者义正言辞:“但这不是纵虎归山,助长奸邪吗!不是一个道士该干的事!”
他幽幽道:“所以你罔顾师命,又折返回来?”
一面是师命,一面是道义,李阳流露出纠结神色。
轰隆隆——!!!
又是一场厉鬼暴动,半靠着楼梯间墙壁的姜筠口流涎水,伸手,死死攥住赵景诚:“求,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和孙女。”
赵景诚告诉李阳关于鬼童谣之事,李阳眉头狠狠一蹙:“这回是谁写的?”
赵景诚扯了下指尖的缚灵绳,绳子那头的何江华从漆黑总望来:“大抵是跟鬼洋楼有仇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