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先是灰扑扑的扬尘,再开一阵子就能看见满眼的绿了。
现在是一年里草最好的时候,一大片平芜像绿的海,翻腾着深深浅浅的波浪。山如屏障伫立在目力所及的边境,高天上的云被风吹着时走时停,在大地上投下沟壑般的影子。
我透过车窗看看景色,不时也观察下薛晴的表情。她的情绪不在脸上。
会场就在草原上,没有围墙,只有一些撑起来的巨大帐篷和蒙古包以供给游人休憩。我们随着人潮走走停停,草原中间燃着冲天的火堆,周围的人们穿着花色繁复的盛装,蒙古女人的盘羊角和固姑冠在其中最为显眼。
我们席地而坐在草地上听艺人拉马头琴,额尔登穿过人群,举着几碗奶酒挤到我们身边。我接过碗来喝了一口,白酒的辛辣过后立刻从舌根泛上奶的甜香,虽是烈酒却奇异地轻盈柔软。身边的薛晴一仰头,把整碗都喝干了。
那天我们一直在草原上等到夕阳时分。
燃烧的太阳把天色染红,炽热地盖在墨色大地上,上下茫茫,只中间的乌兰红色,喧腾得纯粹又彻底。天地回归了它刚刚创世时的样子,我们的意志无足轻重,不复存在。
我在逐渐稀落的人群中看到了小杰,他像一道影子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跟了我们多久。而且,他为什么会来?
薛晴注意到我看的方向,笑了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念:“人好像就是逃不脱自己的命。”她身上蒸腾起酒气,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清醒着,“竺雨,谢谢你特地为了我过来,大恩大德,我有机会回国再报答你。”
有机会。回国。我默默地咀嚼着她的话,问:“你要回头和朝格特在一起吗?”
但这问题却没得到回应。
后来草原上的人群全都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或者唱歌。
人们静静地看着余晖散尽,也把碗中的奶酒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