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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五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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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

海灵玉和海灵瑶对视一眼,看向他们老爹,异口同声问道:

“爹,谁呀?”

“楚家的三公子——楚行远。”

海灵玉拧了下眉想了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顺手给他爹倒了杯茶,道:

“我听说过这个人,难道他很强?比纵云道的霍寻如何?但是也听说这人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注意他?难不成这人还是个好战分子?”

岂料他爹摇了摇头,扇子在胸口晃晃,故作高深的模样还没摆出来,下巴一疼。

“诶诶!囡囡,别扯爹胡子——”

海灵瑶撒开手,盘腿在草地上坐下,嘟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爹,好好说话,不要学巫族那一套,神神叨叨的听不懂。”

眼看着他爹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是一扇子拍在海灵瑶脑袋上,海灵玉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在指尖转转,也没喝,沉思后道:

“阿爹,可是跟那个预言有关?”

海伏鲲挑了下眉梢,看向他儿子,问道:

“这事儿你是从哪听说的?”

海灵玉笑了笑,道:

“您别管,您就说是不是吧?”

海伏鲲点了点海灵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道:

“不错,半年前雪渡屿的大师兄楚归雁和老二楚凤回又去了一趟巫族,这一次有些意外收获。”

海灵玉想了想,有些惊异地说道:

“难不成这命格能改?”

海伏鲲摇了摇头,道:

“能不能改……不好说。但是转机确实出现了。”

“五境大会?”

海伏鲲捏着芭蕉叶的指尖捻了捻,道:

“不一定,确切的来说,是此次中洲之行。”

“什么东西能改命?!”

海灵玉有些惊骇,倒是引得海伏鲲笑了下,同样拿扇子在海灵玉脑袋上轻轻拍了下,道:

“大惊小怪,这世间之人、时、事、物,你还是见的少了。看来中洲一行,确实很有必要。”

海灵玉摸了摸鼻子,道:

“阿爹说的是。”

旁边飘了凄凄凉凉的一句话:

“你们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得懂的?”

海灵玉和他爹对视一眼后纷纷笑了,海灵玉走过去把他妹妹拉起来,道:

“那就来点儿你听得懂的,考考你《迷魂曲》背完了没?”

“啊?不要——”

“这次大陆之行,是去除妖的,不是去玩儿的,出岛之前你《迷魂曲》必须给我学会。”

“哥我错了嘛,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看着兄妹俩热热闹闹地走远,海伏鲲似想起什么,起身回到屋里,换了一身衣服后去了厨房,他亲亲媳妇儿要回来了,得做饭。

北洲·雪渡屿

悬崖上一棵歪脖子老松上,雪衣少年指尖夹着一封红底烫金的信函悠悠地转着。

寒风刺骨,但是山巅上的人跟感觉不到似的穿得轻薄透气,只是旁边的椅子上象征性地放着三件雪色的裘衣。

树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沉着脸对弈,香炉里悠悠茶香笔直地冲天扬起,和远处的白雪皑皑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啪嗒。”

一子落下,输赢立现。

发上系着绣着飞鸟的白色抹额的青年叹了口气,耳边垂下的指长的白羽跟着他的动作晃动。他道:

“我好歹是兄长,你就不能让让我?都输了多少盘了?一点儿兄长的面子都没有了。”

这抱怨没能让对面端坐的年轻肃穆的脸上有一丝情绪变化,只是撩起袖子,抬手收着颗颗云子,顺口嘲讽:

“你还好意思说是兄长,我让了你三个子你都赢不了。”

楚归雁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

“你那是让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时树上传来一个更嘲讽他的声音:

“大哥,二哥确实让了,这一局下来让了你整整五个子,没想到啊……你这都能输。”

楚归雁气笑了,道:

“停舟,你是不是想挨揍?你睡你的觉,好好的睡醒了看什么棋?去练剑不好吗?难道我不知道吗?至少你可以选择不说。”

少年翻身下树,把手里的信函丢在棋盘上,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浅酌后才道:

“我也可以选择不练。”

话音刚落,袖中一枚金色钱币落下,咕噜噜滚落在茶杯边,“当”的一声撞到杯沿后停下,吸引了其主的目光。看向钱币落点后眸色一暗,险些捏碎了手中薄胎的青瓷茶杯。

棋盘上的信函被人两根手指捻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自己丢到了一旁。

“我去还是你去?”

楚凤回看向对面端着一杯热茶喟叹含笑的楚归雁,眸中清冷,但是神情放松,与以往对外那张阎王脸的冷心冷情雁翎剑主浑然不似一人。

楚归雁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想了想,转开视线瞅向旁边盘坐的楚行远,目光在对方眉心小小一粒黑痣上停留了一瞬,茶汤下口,暖心暖胃,才道是:

“我去吧,你看家,拿不定主意的先去问一下小叔,或者几位师长也可以。”

楚凤回点了点头,艰难道:

“……行。”

楚归雁笑笑,安抚似的说道:

“莫慌,只要中洲不搞事情,妖祸不重要。五境大会才是重中之重,但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能者多劳,顺便替我喂一下小狸。”

楚凤回想起那只闹腾的雪狐就头疼,偏这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真把捡来的雪狐当闺女养了。

“大师兄,你要不要考虑下把那只狐狸一块儿带走?”

楚归雁笑了,摇了摇头,道:

“不大合适。”

楚凤回拣起手边的最后一子丢进棋篓,把雁翎剑拿在手上,但是没有立时站起来,而是将剑横在腿上,看向旁边的三弟,这才发现对方今天很沉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枚立在桌上的赤金钱币。

“停舟半仙儿,今天又算到什么了?”

楚归雁替楚凤回问了出来。

楚行远拣起钱币吹了吹,高深莫测地小心放回腰间纳宝囊里。

一身雪白的衣袍上墨色远山若隐若现,给一张眉目含情的桃花面平添一股风流和神秘。

尤其是这完犊子玩意儿不说话的时候,那模样还真挺能唬人的。

完犊子玩意儿楚行远摸了摸下巴上隐隐冒出头的胡茬子,道:

“中洲一行,看来会有些意外收获。”

刚说完就是“啪!”一巴掌被人拍了后脑勺,楚行远险些一脑门砸到茶桌上。偏头看见楚归雁一脸从容地收回手,好似刚刚拍了人家后脑勺的人不是他一样。

“楚停舟,好好说话。”

楚行远(字停舟)抹了把脸,再揉了揉后脑勺,道:

“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楚凤回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楚行远试探着将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

“啪!”

伸出去的爪子又挨了一巴掌。

楚凤回打完了又继续伸手,这回开了尊口,道:

“把你身上那些神神叨叨的钱币、龟壳、还有你从佛门坑来的签文都给我交出来,不准带去中洲。”

闻言,楚行远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捂着胸口朝着一旁看好戏的楚归雁伸出手去,颤颤巍巍地道:

“大哥,救命,二哥想杀我,他居然要夺我命根子。”

楚归雁放下茶杯,把手揣进了袖子里,避开了楚行远的求救,只是笑看着楚行远,道:

“停舟,还是交出来吧,雪渡屿丢不起这个人。”

“那是我命根子……”

“你命根子属实是有点多了。”

楚凤回不等楚行远磨磨唧唧的,直接上手掐诀把人定住了,然后伸手从这狗东西的袖袋里,腰封里,还有衣领的暗袋里摸出来一堆卜筮的钱币、龟甲、签文……

最后拍了拍楚行远腰上白底墨山的纳宝囊,道:

“自己拿还是我帮你?”

本来被定身诀定住的人突然就动了,楚归雁挑了下眉,看向楚凤回,果然见他脸色黑了一层。楚归雁一手茶盏端着,一手伸到旁边,在一旁的桐木琴上零零碎碎抹了几个调子,回过头来继续看戏。

楚行远双手捂着腰间的锦囊,一脸悲伤地垂下眸子,道:

“二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是要跟它们过一辈子的,你不要逼我。”

“铮!”的一声,雁翎剑出鞘一指。

楚凤回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

“师弟,你也不要逼我……”

话音刚落,桌上“哗啦啦”落下来一捧多的金色钱币。

楚归雁嘴角一抽,有些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楚凤回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手痒。

“拿走拿走,趁我没反悔。”

楚行远不迭地说道,转过身背对着棋盘,看着歪脖子树一脸悲意地思考人生。

楚凤回收走了桌上的钱币,踩着薄薄的雪层,手指点了点楚行远的脑袋,披上狐裘离开了。

楚归雁倒了一杯热茶,戳了一下楚行远的肩膀,递给他,问道:

“你对中洲之行怎么看?”

楚行远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歪歪斜斜地靠在桌上,支着一条腿,不明所以。

“什么怎么看?”

“你觉得你要去中洲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楚归雁换了一种问法。

楚行远悠然一笑,漫不经心地道:

“有多少人知道雪渡屿的大师兄年初去过巫族,就有多少人知道我楚停舟今年一定会去五境大会。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看谁手段高呗。”

“那你还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

楚行远抬眸望向对面的雪峰,微微日光落在雪花上,给山峰镀上了一层有些刺眼的光,皑皑雪原,不及眼前这棵歪脖子老松来得好看。

“需要怕的又不是我。再说了,不是说能改我天命的会在中洲出现吗?不去看看我怎么知道……那是一个人,还是一样东西?”

“你想要?”楚归雁问。

楚行远答:

“要,为什么不要?能对我产生这么大的影响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有想法就好,只管放手去做,师兄们都支持你。”

师兄弟同时放下茶杯,茶杯已空。

相视一笑,眼底尽是含蓄的狂傲。

凛然似寒冬的罡风卷过雪山,被阻隔在山峰上层叠交汇的阵法上,阵法内是青山绿水,繁花似锦。

中洲·四象城

一个墨色劲衣的少年在武场练剑,剑气如虹,姿态凛冽。

“柏离——”

不远处有呼喊声传入耳。

少年收剑回头,一抹同样的墨色闯入眼眸,少年清冷的眉眼顿时浅浅笑开了。

“疏和,你出关了?”

屠疏和眉眼间依旧有愁绪,但是脸上还是笑了,回声道:

“刚出来就被我师傅按在武场揍了一顿,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屠柏离看着发小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唇红齿白的模样眼神微深,顺手替他整理好,道:

“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出关不去看你娘,找我干嘛?”

屠疏和脸上一僵,低下头去,问道:

“他们要开五境大会,你知道吗?”

屠柏离理好屠疏和的衣服头发,理了理自己袖子,毫不在意地说:

“知道啊。”

然后看来屠疏和一眼继续说道:

“你想说的不是五境大会,是妖祸吧?”

屠疏和抿紧了唇,半晌忍不住道:

“他们不能这么做……”

“疏和。”

屠柏离打断他,“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太久了……你能护住你娘,我顶多护得住你,再多的,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屠疏和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一身落寞的气质几乎遮不住。

屠柏离便拍拍他的肩膀,拽了他一把,笑道:

“来,跟我练练?看看你这次闭关进步了多少?”

屠疏和扫了一眼屠柏离高出他一个头的身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跟你打。”

屠柏离笑了声,随即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剑,有些饶有兴致地问屠疏和:

“你说,霍家会来人吗?”

屠疏和眉心微蹙,看着屠柏离,“你想问的不是霍家会不会来人,是霍寻会不会来吧?”

屠柏离对上屠疏和不赞同的目光,转身看向旁边的梅花桩,脸上笑意冷淡,“对,我想知道霍寻会不会来,那又如何?这有什么奇怪的。可他敢来吗?”

“五境大会霍家也许会来,但是妖祸,霍寻一定会来。”

屠疏和冷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屠柏离冷了眉眼,一身欺霜赛雪的清冷,衬着眉眼分明的五官,看着极有威严。

“是了……他向来厌恶极了妖族……尤其是……”

压低的声音没有被风带走,在唇齿间流连了一圈又转了回去,连身后的屠疏和也没听见。

“你就不能跟霍寻好好相处吗?那人虽傲气了些,但是都知道霍家家风清正严苛,规矩森严,他便是再有意见明面上也从来都不会下你的脸。霍寻这人从不自找麻烦,更不会对人下暗手,何必每次见面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不可?”

“不会下暗手?”

屠柏离复述一遍这句话,看着发小自然而然的模样心里依旧觉得可笑,只是想起往事顿觉牙疼,霍寻那个人明明阴险得很,那小子藏得是真深呐……

“你想多了,不是我跟他过不去,是他跟我屠家人都过不去。”

霍寻,屠家,这几乎是不能放在一起的两个词。

屠疏和唇齿几番开合,到底是无法反驳这句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会来的。”

屠疏和只是低声告诉屠柏离一句话,也有可能,他是在告诉自己。

两个少年并肩而立,抬头看向天边,都只觉得天空海阔,未来迢迢。

“这次妖祸……很严重吧?”屠疏和低头问道。

屠柏离看着发小的模样,有些无奈,抬手按在他肩膀上,收了剑取出两把木剑塞了一把在屠疏和手里,道:

“是严重,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源头。不要紧,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跟着安排做事就是了。来,试试。”

屠疏和深呼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徒然笑开,指尖擦过剑身,压低身体,看着屠柏离道:

“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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