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楚韵握着手中的珠串,回礼,道:“长行帝子,姒楚韵,有礼了。”
临近中午,通仙观陆陆续续接待了不少前来祈福的达官显贵。
姒楚韵等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贵女。
说是贵女,却衣着朴素,头上只别一支银钗,身边也只是跟着两名女侍。
姒楚韵坐在茶室里,点燃熏香,又煮上了茶。女子进屋后,姒楚韵仍然端坐于茶案旁边,不为所动。
氤氲的雾气溢出来,朦胧了煮茶的人,茶香随着雾气飘向窗外,女子规规矩矩拱手行礼,姒楚韵才终于起身走向她。
她缓声开口:“您希望我如何称呼您?”
女子示意身后的侍从退下,门关上后,她才开口:
“仙长直接唤我九娘就好。”
“好,九娘。”女子终于看清了姒楚韵,对方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
那张脸,和她近来梦里的一样。
或许是因为梦里的她很亲和,九娘靠近她,就没由来觉得亲切。
九娘坐在姒楚韵对面,试探着问:“仙长可否帮我解梦?”
“九娘可愿信我?”
“信。”九娘坚定地看着姒楚韵,说道。
姒楚韵笑道:“九娘不怕我是什么江湖骗子?”
九娘笑看着她,反问:“能住在通仙观里的江湖骗子吗?”
姒楚韵欣慰地笑了,这一世倒是有趣,应当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坎坷。
“那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就有点像一个江湖骗子了。”
她没有直接道出下文,反而问九娘:“可以和我讲一讲梦里有什么吗?”
九娘抿了一口茶,开始讲述:
“起先,是住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那里应该是有一座山,后来梦里出现了一个哥哥,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像是病了,他看上去很悲伤。”
九娘的音调渐渐低了,继续说道:“这些事陆陆续续出现在我的梦中,我那几天心绪不宁,后来,梦里住的地方变了,是很繁华的城市,梦里的我年纪很小,却总是遭难,我依旧感到悲伤。”
“这几日,时常梦见仙长,前天夜里,您提点我来通仙观,我又实在被这些梦境折磨得痛苦,只好前来相扰。”
姒楚韵又为她斟了一盏茶,问:“九娘今年芳龄几何?”
“十七。”
姒楚韵点点头,又问:“那这十七年来,你过得可还愉快?”
九娘垂眸,道:“尚可。”
姒楚韵心里五味杂陈。
眼前的人,本贵为当朝公主,可因母亲是番邦女子,没有封号又早亡,所以不受待见。
九娘自幼被养在城郊的行宫,她那天子父亲早就将她忘诸脑后,她在行宫里虽不至于受尽苛责,可也是受不到什么关心与呵护的。
在姒楚韵这种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看来,这样的经历,实在算不上什么“尚可”。
姒楚韵收回思绪,问她:“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九娘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你梦见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你会好奇从前的人生是怎样的吗?”
九娘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半晌,才问:“是不是很苦的人生?”
姒楚韵:“苦不苦你说了算,我无法评判,但这一世,算是对你额外的补偿。”
“额外的补偿?也是由天定的吗?”
姒楚韵:“不,你的命运完全受你自己掌控。”
九娘没有说话,姒楚韵继续说:“我知道的事也不全,关于你的更远的前尘,我能做的,只有帮助恢复那些记忆。”
“要不要恢复,你说了算。如果你不愿意,我有办法让你不再为噩梦所困扰;若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但我还有一句话需要告知。”姒楚韵郑重道,“你在凡间的第一世,是私自下凡得来的,第二世是按照惯例的告别,本来是最后一世的,有人想让你过好,但没成功,所以才有了这一世。”
九娘问:“最后一世的告别?意思是,这一辈子走到尽头后,就是永远的灭亡了吗?”
姒楚韵看着她,微微点头。
“你可以考虑几天。”姒楚韵笑着说。
送别九娘时,姒楚韵碰见了通仙观观主。
她落脚此处有几天了,仅在第一天和地祇碰面时,见过这位京城第一观的掌门人。
由于通仙观有地祇驻扎,平日时常接待在凡间办事的神仙,这些事是宫观高层之间的秘辛,又因设有禁咒,不必担心对外走漏风声。
所以每每神仙降临,观内诸道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是普通香客对待。
观主对她拱手行了礼,又和九娘搭话。
九娘和观主看上去相熟已久,姒楚韵觉得奇怪,这通仙观观主与一个养在行宫的公主如何熟识了。
九娘像是明白她的疑问,便笑着解释:“韩道长心善,于我有半师之缘,我读书学字,是道长牵线,为我请了师姐来教。”
姒楚韵笑道:“会暾也常言观主仁善温厚。”
打过照面之后,姒楚韵不欲久留,便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