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楚韵怀里的猫突然叫了一声,随后跳到地面上,掠过珣须时,那白虎伸出爪子想要抓它,结果只是堪堪碰到了尾巴尖上的几根毛。
姒楚韵还没来得及追上,就见那虎追着猫,两道白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进了画中。
妘晏稔带来的仙侍本来想拦住珣须,结果一同被吸进了画里。
姒楚韵和妘晏稔离得近,先一步上前查看。
妘晏稔轻轻碰了一下画作,只是寻常纸张,并无蹊跷。
画上是一处石洞,洞口掩映于黄叶之中。
姒楚韵回头,求助地看向已经走过来的姒楚念和梵卿。
梵卿细细看着画上的景色,问姒楚念,“你看这情景,是不是很熟悉?”
“容炫有几幅画中均出现了类似的石洞。”姒楚念说着,环视四周,走到另一幅画前停下。
他抬头,看到画上的字迹,豁然开朗,转头对梵卿说:“是那幅‘坠道’!”
后者走到他身侧,看见了画上的题字:
四时光景重头在,无端起愿塑华颜。
“那画上也有这么一处洞穴,只是色彩似乎不同。”梵卿顺着他的话继续道。
姒楚念:“没错,那幅画上,应当是春夏之景,洞口是红花绿叶。”
他盯着画上的字,继续道:“那幅画上的第二句,应当是‘无端起愿感华颜’。”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当时觉得“感”字很奇怪,所以印象很深。”
姒楚念又看向另一侧,走到另一幅画前头,对梵卿说:“你看这处屋舍,是不是也像那副图上的房子?”
梵卿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出一只由树叶捏成的鸟儿,摘下了那副屋舍图。
他做这些的时候很是小心,应当是在防备着殿内可能存在的阵法之类的。
屋舍图被他拿在手中,殿内无事发生,他又用同样的方法摘下了洞□□,依旧安安稳稳。
确认安全后,姒楚念便带着其余三人摘画。
梵卿则走回蓬莱全景图前面,抬起头,顶上一排银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银钩同四面挂画的一样。
那边几人没过多久便抱着一堆画过来了,梵卿问他们:“一共几幅?”
“方才一共摘下了十卷,算上您手中两幅,总共十二幅。”姚商菁回答。
“怎么少一副?”梵卿思索着说。
“嗯?神君知道一共有几幅?”妘晏稔依旧站在姒楚韵身旁,问道。
梵卿指着壁画上方的银钩,那是十三个。
“确实少一幅,”姒楚念说,“没看见有人的那一幅。”
姒楚念从前看到的那幅画上,有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身影,因着那幅图上只有这一个人,所以他印象很深,然而他方才找了两圈,都没看见那一幅。
“罢了,先挂上去吧。”梵卿看着姒楚念,说道。
于是几人按照姒楚念给出的顺序,在原壁画前,覆盖上方才取下的画。
从右侧数第三幅的位置空缺着,那一处的墙壁上正好画了一只仙鹤。
那仙鹤周身泛起银光,倏忽间幻化出一道虚影,虚影伴着一声长鸣扇动翅膀,带起一阵寒风,吹得两侧的画卷末端掀起。
梵卿正好站在空缺处,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结果手上的木珠手串乍现金光,随后便化成了灰。
接着,原壁画上的仙鹤消失不见,空缺处凭空补上了一副画。
画上是一株银杏树,叶已全黄,翩翩落下。
树下站着一人,身着蓝色拖地长袍。
一息之间,十三幅画泛着金光,缝隙消弭,连成了一幅完整的长图。
与姒楚念和梵卿曾经见到的那幅画的是同一个地方,只是时节不同。
随后便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几人用衣袖遮住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入了画。
他们此刻站在一株巨大的银杏树下,只是与方才所见的画不同,树叶是翠绿的,树下也没有画中的人。
“我们这是入了重境还是入了画?”姚商菁先出声问道。
“是画。”梵卿回答他的时候,低着头,一手抚着方才还带着木珠的手腕。
姒楚念同他并肩而立,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于是轻声问:
“你的手——”
姒楚念伸出手,本想抓过他的手腕查看,梵卿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安慰地笑了笑,说:“没受伤。”
梵卿的眼神同他的对上时,姒楚念愣了一下。
随即他回过神,躲开那人的目光,手也顿在半空中,又轻轻收回,垂在身侧。
“抱歉。”他听见梵卿对他说。
“嗯?”姒楚念疑惑地看向对方。
他还没等到梵卿的回答,身后几步远的姚商菁又开口了。
“可这分明与方才所见的画中景致不同啊。”
姚商菁不是没入过画,他幼时对二叔一幅画中的景象心驰神往,吵着非要进去看看,姒楚念向来心软,被孩子磨得没办法,又想着并不算什么大事,便答应了。
“你可知入画靠的是什么?”梵卿问姚商菁。
姚商菁对答如流:“画中之境本是幻境,要入画便要施幻术,造幻境。”
梵卿:“容炫的幻术,至今无出其右者,他所造的幻境,是没有边界的。”
“什么叫‘没有边界’?”姚商菁疑惑地看向梵卿,问道。
“还记得你小时候入画,走来走去总会莫名其妙回到原来的地方吗?”梵卿看见姚商菁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那便是走到边界了,你出不去,便只能在幻术所造的一方小天地中徘徊,而容炫的幻境没有这种边界。”
“可是容炫神君总不能将无限天地都弄出来吧。”
方才一直沉默的姒楚念看向他,说道:“这才是幻术的危险之处,他会让幻境与入境者灵神相连,那么就相当于境中人自己造境,幻境中的一切都会随心而动。”
其他仙道和神道只能根据自己所知的来造境,但终究会有所不知,最多迷惑境中人几日,而容炫这样的,利用镜中人内心所想造境,几乎是蛊惑人心了。
“那既然如此,我们身处幻境,所见真真假假如何分辨呢?”妘晏稔听了这些,迟疑问道。
“幻境终归与现实不同,哪怕是心中所想,大多也只是期盼,自己是清楚真假的。”梵卿说这些时垂着眼睛,神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姒楚念看着他,心中不自觉地补出了下半句:
只是甘愿沉溺罢了。
“既然是幻境,那我们现在只是灵识,行动会不会受限呢?”姚商菁又问。
姒楚念轻笑一声,说:“没人告诉你我们现在不是真身入境啊。”
不止姚商菁,就连旁边听着的妘晏稔和姒楚韵也猛地看向他。
幻境本就是为了影响灵神,真身入境往往是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