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意渐寒,内廷和中书不断传出好几道令人捉摸不定的旨意。
魏寅亲自拟旨为二公主魏韵和骁骑营统领龙景之子龙书扬赐婚,公主十八岁生辰礼上受封韵安公主,列二品,钦天监算定吉日腊月初九完婚,工部督造公主府。
吏部上呈京地三换的官员名单,经魏寅亲阅、中书省重拟,加入了陆实和英王世子魏淇。陆实换往建州,平安公主随行简居,一应事宜配置参舒宁、鸳宁等长公主前例;魏淇前往晋州,家眷随行,依同郡王外出前例。
兵部上奏,换防事宜已近尾声,秩序井然,前方奏报随折奉上;帝阅,后发门下省审核转呈中书,嘉奖此次换防有功人员,龙老将军领一品衔回京告老恩养。
魏寅在一个深秋的晴朗上午,请了他德高望重的姑母敏慧大长公主进宫。
“请姑母过目,此次换防的奏报是朱绍主笔,详略得当,文笔劲道,文风流畅,广卿说他一字未改啊。”
魏敏翻看了两页,心中也很欣慰朱绍的进步,但嘴上仍保持着谦逊:“陛下和慕将军都过奖了,孩子家家的,不过仗着识得几个字,胡乱拽了几句骈文,是陛下关怀我老太婆哄我开心呢吧。”
“姑母,侄儿可就要驳您了,孩子们做得好,就该夸。还有修史馆呈上来的近两年的史书略志是朱维所写。依朕看这俩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于两位表兄弟啊。”
“能为朝廷效力,得陛下夸奖,得各位前辈赏识,是他们之幸。老身也会督促他们不可骄傲,还需跟着各位大人将军多多学习历练才是。”
“姑母家教严谨,朕也该多多学习才是。”
客套得差不多了,魏敏知道自己这侄子不会只是为了夸一下她的孙子们就召她进宫的,等着魏寅开口说正题。
魏寅话风直转:“朕的家教还是不如姑母啊,以前朕太过骄纵平儿,以至于纵得她还敢来干预政事。”
陆实进了京地三换的名单,魏平当天就急吼吼进宫求见魏寅,求情不想夫婿出京,自己更不想离京。
惹得魏寅当即召来皇后和容妃,请皇后令谕训导公主——行祖宗家法后发回公主府闭门思过,召回其教养嬷嬷罚俸三月,另派一位宫中教养嬷嬷会同舒宁、清宁两位长公主入府教导十日;负有抚养之责的容妃领罚前往郊外祖庙侍香十五日。
容相、陆家接连上折请罪,被魏寅愿折发回,一切照旧,并未祸及前朝。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清宁长公主入府教导——别的公主塞外大漠都去得,你不过是随夫出京,去的还是富贵江南,还有何怨言?
魏敏斟酌了一番说道:“大公主虽说成婚了,但也还是孩子心性,一下子远离父母亲族,有些胡闹。陛下和皇后娘娘好好教导,大公主定能明白君父苦心的。”
“姑母心疼后辈,替她说好话。此次出京,望她能多多体味民间百态,去去她的娇骄二气。”
“陛下说的是。”
魏寅忽然敛去嫌女儿胡闹不争气的神色,踱步过来扶着魏敏走到暖阁里并排坐下,撑着中间的小几倾将身过几分问道:“姑母,您看朕的几个儿子里哪个可堪大任的?”
似是斟酌,又似询问,仿佛自己都拿不准主意此时该不该立储。
魏敏闻言抬眉一惊,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魏寅读懂了她的意思,立即说:“姑母安心,朕的身子无恙。”
一句话打消了魏敏最大的担忧,她直言不讳地问:“陛下何故考虑起了立储一事?”
魏寅转过头盯着不远处的火盆放松了神情:“姑母阅尽史册、亲历三朝,不是不知立储和继位之难。高祖皇帝一代雄主,却撇下父皇年幼即位,幸得姑母一力辅佐;景王之乱犹在眼前,为了祖宗江山和黎民百姓,朕不得不考虑啊。”
魏敏瞧着她这侄子今日比往日还要多了几分真诚,身为魏家人,她当然希望每一代都可平稳交接、顺利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