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一切就都完了。杨诗瑶还会连累大将军府,跟着一起惹上天大的祸端。
好在司礼太监站在靠近宫门的地方,雁翎背对着他,正好挡住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司礼监太监是个眯缝眼睛的高大身形,听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就从门口往这边踱步。
几乎是一瞬间,身手敏捷的雁翎赶紧扣好了锦盒,理顺了情绪,双手恭敬地把东西还给了杨诗瑶,随后喉头滚动,吞了吞口水,道:
“是奴婢不小心,碰了太子妃的东西,还请太子妃恕罪。”
杨诗瑶便也正了正神色,对雁翎和煦道:“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平身吧。”
顺势把方才放在手里的礼盒又往身后放好。
詹事府知道雁美人得宠,还以为第一天太子妃入东宫,两个人会生什么事端。
见两个人说得有来有回,詹事府的内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雁翎告辞回去的时候,眸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杨诗瑶,而她的整个注意力,却还在那只锦盒上。
*
城外,杨世延一身甲胄,美髯飘飘,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是横刀立马的模样,仍然像是年画上的历史人物那般有板有眼。
太子率领着骑兵,浩浩荡荡地从驿道策马而至,赵桓征鞍下白马,神采奕奕,见到大将军,第一个纵身而跃,手持重剑上前一礼。
杨世延傲然在战马上,远眺前路,风沙漫漫,一阵北风凛冽,吹得战旗猎猎作响。
“大将军此去边塞,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小婿在此行礼作别!”
杨世延见到太子应该是下马行礼的,然而却孤傲到等着赵桓征对他先说客套话。
太子却好不在意,恭敬的模样真的像是忘却了自己是龙子龙孙,此刻只念着自己刚刚迎娶了大将军的养女。
杨世延此行出征带的副将是兵部最年轻的侍郎,也是自己很青眼的王存正,此刻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大将军既然没有向太子先行臣子之礼,怎么样也应该回礼了,然而却等了片刻,才悠悠然对赵桓征道:“不过是月羯撮尔游勇,老夫此去,最迟春日归来,到时候希望听到诗瑶有孕的好消息,祝殿下早日开枝散叶,我大靖枝繁叶茂,龙脉不绝。”
“家国存续,都仰赖大将军!小婿一定会谨记教诲。”赵桓征温润如玉,有礼到让人觉得像个假人,没有自己的脾气,看向杨世延的眼神,除了崇敬什么都没有。
王存正目光流转,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但总之,如此怠慢太子,实在是不像个样子。于是乎王存正像是替代杨世延一般,上前对赵桓征三跪九叩,诚恳道:“多谢殿下前来践行,臣等定将辅佐将军,为大靖荡平边患。”
赵桓征微微一笑,微微颔首道一句:“有劳。”
随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如苍茫大地上的游龙,壮阔而去,空余太子一队骑兵在原地目送。姜望安排了人扎了营帐,赵桓征进去喝了口茶水,挑开营帘静静看着大军远去。
五万精兵,走得了很久,这场意味深长的践行才结束。
赵桓征一只手托着三才盖碗,另一只手用杯盖滑过滚烫的茶水,见大军真的远去了,露出了满意而狡黠的微笑。
杨世延这三个字,如鲠在喉,如今终于快要拔除了。
一张巨大的罗网正静候着这骄纵的权臣,欲让其亡,必令其狂。
赵桓征得意洋洋地起营,反身上马。
身后是他来时跟随的那支骑兵,里头的人大半都是兵部安排好的眼线,赵桓征以往任何出宫的情况,都带着这只亲随的骑兵。如今他再也不想留着他们了。
颀长白皙的手指将三才盖碗轻轻一扬,姜望早已经安排好的黑衣暗卫从空中跃下,朴刀在手,霹下雷霆万钧,几十个骑兵在眨眼之间大多都被劈成了两半。
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声咽,即便是荒野之中,也骇人不已。
有两个骑兵混乱之中躲过了屠杀,立刻策马往远处逃命,赵桓征看到了他们,反身策马,从褡裢里取出一把尺把长的弓弩,双腿一夹,马飞跃而出,追了片刻,躲开漫卷的沙土,两支弓箭如雷如电,倏然而出。
只见远处两颗黑点,永远停驻,遥遥远远传来了两声躯体落地的闷响。
“哼。”赵桓征阴鸷的眼神收回视线,将弓弩纳入前襟,对姜望说:“回宫!”
一场血腥的杀戮,时长不过半个时辰,几十个人的死,利落得如同星驰电走。
赵桓征很满意,半点不是因为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而是这些年一直束缚着他的东西已经即将被解决,苦心经营的罗网,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君入瓮。
他疾驰着白马,此刻归心似箭,只想见到雁翎。
送行的地方在京师城外,驿道并不太好走,即便是策马扬鞭,看到城门的时候也已经星罗棋布。
夜色中,赵桓征觉得一切都很近了,然而即将赶到城门的时候,太子的行伍,就遇到了东宫詹事府的内监前来报信,瑟瑟发抖地拦下赵桓征的白马。
“殿下,不好了,东宫……东宫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