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道略显沉哑的嗓音透过寝殿大门传进来:“孤能进来吗?”
檀云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她颔首,三两步上前打开门,随即站到一旁行礼。
顾和皖走进寝殿,扫了默书一眼,默书立即会意,笑着道:“奴才等就不打扰殿下与太子妃了,就候在廊下,您二位随时传召。”
说完,带着身后一众仆婢退下。
姜淳也道:“檀云,你们也先退下。”
“是。”檀云利落地带着三个丫鬟退下,见丝柳满脸震惊惨白着脸站在原地不动,走到她身边手下使劲儿,将人直接拖了出去。
内室安寂下来,窗户半掩,明月如钩倾洒下来,落在大红的喜烛上,烛芯发出“噼啪”的爆破声响。
姜淳坐在喜床上,她看着那张分在熟悉的脸,目光恍惚,一瞬间分不清这是在京城还是在扬州。
她率先打破沉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和皖在赵群嘴里听明白了来龙去脉,早已想好一套说辞,此时成竹在胸,流利地回她:“一月前,我在南方执行公务,回程时借道扬州,在扬州遇到你,被砸中了头。后来你回京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又待了几天,慢慢想起来了,立即联系部下,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他见姜淳目露犹疑,又接着道:“至于这半月为何没有通知你,是因为我回京时遭了埋伏,乘坐地大船被炸毁了,我受了伤,这两日才清醒。”
这倒是说得通。
姜淳排除了面前之人是冒牌货的荒唐念头,心中就只剩下尴尬了。
任她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世上会出现如此充满戏剧性的事,而且就发生在她身上。
与情人相处,她只需哄着捧着;与太子相处,她恭敬谨慎,只求相敬如宾即可。
可面前之人,既是被她养了一个月的外室,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姜淳只要一想到曾经对他做出的那些轻佻举止,想到她曾抱着赏赐心态给他的“卖.身钱”,想到她离开时甚至写信想让他无名无份继续做她的外室,头皮就一阵发麻。
推拖婚约、养外室、置外宅,桩桩件件都是她的罪行。
而顾和皖先是路过被砸中了头失了记忆,后被她哄骗做了外室,最后好不容易恢复记忆却又惨遭不幸被炸了船,实在是无辜至极啊!
如果可以回到一个月前,姜淳宁愿继续穷困潦倒地讨饭。
“那封信……”
顾和皖一开口,姜淳逃避般捂住耳朵,一副“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的表情。
顾和皖眼中闪过轻笑,其实他是想告诉她,他又失忆了,但见到她这个反应,他难得起了一丝恶趣味。
就让她误会好了,误会他记得扬州发生的一切。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非常大度的神情:“扬州城发生的种种,皆在你我意料之外。现如今回到京城,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姜淳的手捂着耳朵,实则手指微微翘起,留出缝隙,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淳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面色温和,不似作伪,而是发自内心不计较她犯下的荒唐事。
她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却很快被愧疚淹没。他真心诚意、以诚相待,而她从头到尾都在戏弄他。
我真该死啊!
姜淳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讪笑两声:“殿下不介意就好。”
她又好奇道:“殿下为何会化名为周皖?是有什么寓意吗?”
顾和皖挑眉,也不知这个太子妃对他这个夫婿是有多不上心,耐着性子解释道:“孤本名顾和皖,母家姓周,两相结合,就取了这个‘周皖’这个名字。”
姜淳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活跃气氛以失败告终,干脆闭上嘴当锯嘴葫芦。
“天色也不早了,早些洗漱安置罢。”
姜淳赶紧点头,“我去叫人。”说完如释重负喊了人一溜烟去了隔壁盥洗室。
泡在浴桶里,姜淳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檀云领着三个丫头伺候她洗浴,关切道:“太子妃无事罢?”
方才太子一进门,丝柳的神色就开始不对劲,偏偏门外还有许多东宫的宫人,也不方便询问。
姜淳摇头示意无事,丝柳捏着水瓢蹲在浴桶旁,终于憋不住问道:“太子妃,这是咋回事啊?扬州的周公子怎么变成太子殿下啦?”
姜淳闭上眼,仔细思索片刻,总结道:“此事纯属机缘巧合。”
“太子妃,奴婢还能看见明天早晨的太阳吗?”
姜淳叹了口气:“说不定。”
丝柳快哭了,只觉得小命休矣,“您得救救奴婢啊!”
檀云没好气笑骂道:“行了,没看见太子妃逗你的吗,再吵吵就把你扔出去。”
“哈哈哈——”
众人皆笑出声来。
姜淳磨磨蹭蹭洗完了澡,推开房门时,顾和皖已经换上了大红的寝字,靠在床头。看见她进来,坐正了些。
“就寝罢。”
姜淳“嗯”了一声,大腿侧的丝质寝衣被抓皱了才走过去,坐在床边。
顾和皖倒是淡定自若:“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里边。”
姜淳腹议,他倒是一点都不尴尬。果然是身份不一样了,说话都显得有底气了。
她深吸一口气,受害人都说事情翻篇了,她也没什么好窘迫的,更何况她虽然心思不纯,但也没虐待他。
姜淳做好心理准备,拖了鞋,一股脑从他身上爬过去,睡进去后将被子盖好,动作一气呵成。
顾和皖:“……”
内室灯基本都熄掉了,只余不远处桌案上燃着两根一臂粗的喜烛,灯光影影绰绰映在大红色的帷幔上,隐约能窥见里面的人影。
顾和皖不记得从前在扬州时与她的相处模式,唯恐露出破绽,规规矩矩躺下,双手交叠在胸前。
帐内很安静,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就在顾和皖以为今晚就这么平静地过去,突然察觉到身边人动了动,紧接着一双温软的手臂伸了过来,紧接着一双柔荑沿着寝衣的纹路,伸进了他的里衣里面。
那双手在里面四处乱窜,一会儿碰碰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到处捣乱。
顾和皖眼睫轻颤,放在被子里的手不断收紧,昭示着主人的心绪。直到那双手不断上移,碰到了一处,他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盯着她,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精准握住她的手腕。
姜淳看着他,桃花眼在黯淡的灯光下愈显澄澈动人。
顾和皖嗓音沙哑,像被沙子碾过:“……莫要胡闹。”
姜淳轻眨了下眼睛,略带稚气的脸显出几分无辜。手底下凸起的一点好像突然硬了,她屈起手指,又戳了两下。
握住她手腕的大手突然收紧,有些疼。姜淳不满嘟唇:“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却如此冷淡。明日早晨那些宫女进来收拾床榻,一看便知你碰都没碰我,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新娶的太子妃了!”
一想到可能要颜面扫地,姜淳有些委屈:“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仍旧对扬州之事耿耿于怀?”
“孤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扬州的事既已说翻篇,那孤便不会再提。”顾和皖苦笑一声,“与你无关,孤前段日子受了伤,至今尚未恢复,就是有心也无力。”
姜淳听懂了,就是不行呗。
只要这人对她没意见,她就有信心干好这个太子妃。虽然她还挺馋他的身子,但也不急于一时嘛。
她立刻收回手,规规矩矩躺好,打了个哈欠:“睡吧,我困了。”
他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散了头发显得巴掌大的脸更小了,面色红润,此时闭着眼,眉目安然,仿佛已经入睡。
顾和皖:“……”合着她的不好意思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一夜无话。
隔日一大早,身边传来动静,姜淳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顾和皖掀开被子的手顿住,他已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她,“还早,再睡儿罢。”
姜淳揉着眼睛坐起来,“不行,今日得去敬茶呢。”